意外初恋(180)
早餐还是三明治加牛奶,季意吃得食不知味,保姆问他是不是没睡好。季意笑了笑,背上书包,在异国阴霾的清晨中骑车去学校。半天下来听课也是心不在焉,教授看他小,故意让他起来回答问题,没回答上来,被同学们善意地嘲笑了几声。
“……小男孩,你的样子就像失恋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同学在下课后凑到他面前。
“我马上就十七了,不是小男孩。”季意纠正她。
“昨天我听到几个男生打赌,赌谁能追到那个东方小美人——说的肯定是你。你可要小心点,你真的太可爱了。”
“……”季意不想参与他们幼稚的游戏,对她说,“那请你告诉他们,我有恋人了。”
那位女同学吃惊极了,追问他是谁,季意想到沈刻,又是一阵神伤,也许女同学猜的没错,他快失恋了。
怎么会这样呢?
季意要弄个明白,他午饭都没吃,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给沈刻发信息:在上晚自习吗?
等了又等,沈刻居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气息听着有些喘。
季意问:“你跑步呢?”
沈刻默了下,他是直接从教室跑出来,什么都没想,脑子似乎在发热,这会儿夜晚的冷风一吹,醒了。
“没。”他说,“你不上课?”
“我午休。”季意说,“你还在上晚自习吧?”
“嗯。”沈刻蹲在夜色下的操场边,望着空旷渺茫的夜空,嗓音低低的,“吃饭了吗?”
“……吃了。”
“你这语气,一听就在撒谎。”沈刻笑,“要按时吃饭。”
“哦。”
沉默了好一阵,季意还是没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这句话问出口,太矫情了,他不敢。
季意听到那边铃声响起,说:“你去上课吧。”
“这是下课铃。”沈刻说。
“……”季意无语,“你上课就跑出来了?”
“还可以聊十分钟。”
十分钟可以聊什么呢,季意简单地把自己这几天发生的趣事说了说,沈刻沉默地听着,不时嗯一声,算是回应。隔着半个地球,一个大西洋,季意只觉沈刻的态度相当敷衍,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沈刻……”
“季意……”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
地球的两面,一半阳光普照,一半夜色深沉,如同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季意站在略显灰霾的日光中,再次听到熟悉的铃声,此时才意识到,跟沈刻一起踏着铃声的进教室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他们不会再早起一起上学,中午一起商量着吃什么,上课开小差也不会彼此提醒了,同桌的你已经飞到了世界另一边。
那段少年意气的青春时光,好像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开始而已。
“上课铃响了。”季意说,但他并没有挂断电话。
“……季意。”沈刻低低的话语自话筒中传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过信号电流的加工,有些失真的磁性,还有些哑。
季意听见他说:“我想你。”
刹那间,季意所有的思绪趋于空白,而后缓缓的像自高空飘落,落在棉花上,棉花又落进河里,湿透了,沉重的,绵延无尽的酸甜苦涩。
原来,并不是不喜欢了,只是故意克制。
克制去想他,但无处不是他。从早上起床,到出门上学、上课、下课、放学……思念如影随形。
少年人的恋火,总是热烈而疯狂,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见。沈刻原以为自己能忍住的,他向来能忍,然而对着季意用过水杯、牙刷、枕头,甚至留下的试卷,他都能发上半天呆。晚上抱着季意的睡衣睡觉,假装他还在。
明明还彼此热恋着,却好像失恋一样。
怎么就……这么想他呢?
想到都快生病了。
季意仰头,强忍眼眶酸涩,他几乎能想象到沈刻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那三个字的,一定是忍到了极限,几乎有些痛苦了吧。
相比起沈刻,他才是真的没心没肺,居然怀疑沈刻不喜欢他了……
“……沈刻,我也想你。”季意哽咽一声,带着鼻音说。
☆、戒指
一个东方美少年坐在花坛边隐忍啜泣,这一幕显然引来不少人的好奇。
“嘿,你还好吗?”一个男生大胆地走上去,“需要帮忙吗?”
季意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散步的学生,大为窘迫,擦了擦眼睛说:“谢谢,我没事。”
那男生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季意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他追上去自我介绍,很是热情,季意不失礼貌地微笑:“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
事实证明,美少年不但吸引变态,还吸引着那些玩得开的外国佬。季意来这里不到半个月,已经被七八个男生女生轮番表白了,手段比较老掉牙,比如送花、唱歌、约看电影。
季意一律婉拒,并表示,他是未成年,他在警局有人。
表白者们:“……”
季意不无惆怅,难道出了国留了学,也要送几个人去蹲局子?
送谁去好呢?
之后几天,那些可怜的同学们一被季意打量就背脊凉飕飕的,特别是比季意大几岁、作风油腻开放的男生,只觉这东方美少年看着弱不禁风很好欺负,还时常笑眯眯的,可是没人敢真对他下手,因为他们从各处收集的信息得知:
卢卡斯随身带着小刀;
卢卡斯手机第一联系人是警局局长;
卢卡斯在他国家已经送了好几个人进监狱。
卢卡斯就是季意的英文名。
男生们瑟瑟发抖,他妈的这样的东方小美人谁敢把?不要命了?
季意自己也往警局跑得勤,送点甜品咖啡什么的,不花什么大钱,小小的打点一下人际关系罢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天气越发闷热,季意的十七岁生日也快到了。
还是邱旻打电话来,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才惊觉自己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可以成年了!
左盼右盼,总算不是十六岁了——沈刻十八,每次跟他打电话,季意都有种小小的羞耻,仿佛自己真成了弟弟。这下好了,年龄差又缩减到一岁了。
“多打点钱给我吧。”季意要的生日礼物非常现实。
邱旻:“……”
邱旻:“钱肯定会给你的,爸爸的钱以后都是你。你可以再要点别的。”
季意想了想,“那我要你劳逸结合,别太辛苦赚钱了,赚不完的钱以后我来赚。”
邱旻一愣,感动得稀里哗啦:“……儿砸……”
季意:“还有记得提前立好遗嘱。”
邱旻:“…………”
“滚你的!”邱旻气咻咻挂了电话。
季意也是自己把自己说肉麻了,故意气邱旻一句。他们父子关系的模式就是这样,定型了。大气伤身,小气怡情,气一气,感情反而更好了。
生日那天,季意原本打算给沈刻季苒打个电话,讨要生日祝福。想想还是算了,十七岁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买个小蛋糕吃一口应付了事。
保姆也不知道他生日,吃过晚餐就去保姆房里休息了。
季意捧着小蛋糕上楼,搁在窗前的书桌上,插上一根小小的蜡烛点燃许愿。
希望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了。他吹灭蜡烛,拿起小叉子刚要挖奶油,楼下传来模糊的声音。
好像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谁会来?
“……您请稍等,我去问问卢卡斯……”保姆说着就要上楼,却见小主人已经下来,睁大眼睛看着门口,难掩震惊。
门口的少年一袭烟灰色风衣,像一株悍然屹立雪峰的劲松,笔直挺拔,裹挟着苍冷萧瑟——这个异国城市总是多雨,他的身上泛着丝丝晶亮,被打湿,却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