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初恋(40)
季意足足愣了三四秒才敢认。
夏知礼领他进门,问:“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季意早就想好了措辞,漫不经心地穿上夏知礼递给他的拖鞋,“就吵架了呗。”
“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在季意的想象中,渣爹已经得了痔疮住院,知道个锤子,“你别告诉他。”
夏知礼黯淡地笑了下,“我去哪里告诉他?他现在大概在……”
蓦地止住话头,夏知礼面上闪过懊恼之色,兴许是喝过酒,他觉得自己失态了,不该在少爷面前说这个的。
在哪儿没说,季意却能猜到,渣爹肯定正在温柔乡里运动呢。他假装没听懂,四处张望,将话题引向别处:“你家挺大的,多少平?”
“一百三十多吧。”
“不少钱吧?”
“还好,负担得起。”
“就你一个人住?”
“嗯。”
“你父母呢?在老家?”
“……少爷你在查户口?”
“啊,不是,随便聊聊。”季意微露讪色。
夏知礼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牛奶,说:“我没有父母,在福利院长大。”
“……”季意更窘了,“抱歉。”
夏知礼安抚地笑笑,将牛奶放进他手里,“喝完去洗澡睡觉,客房在这儿。”
季意乖乖喝牛奶,然后去洗澡,夏知礼找了一套穿小了的睡衣给他。季意穿上对着镜子一看,灰扑扑柔软的面料,多少年前的款式,洗得很旧,但贴着皮肤还蛮舒服的。
季意由此推测,夏知礼可能比较恋旧,这套睡衣起码有十年的高龄。
客房非常整齐干净,看得出应该有钟点工经常打扫,也没什么私人物品,纯粹就是作为待客用的。不过据季意的观察,夏秘书家里应该不常来人,拖鞋只有两双,他脚上这双明显也是穿旧换下的。
上了一天学,放学后直接去打工,连口正经饭都没吃上,只匆匆塞了点面包在肚子里,季意有点饿,但他更困,于是眼一闭,很快睡着了。
惦念着第二天还要上学,季意的身体钟按时叫醒他,打着哈欠上厕所。
洗手台前摆了新牙杯与牙刷,季意喊了声:“夏秘书?”
没回应。
季意刷着牙找遍主卧书房阳台,还是没人,带着疑惑吐掉泡沫,漱了漱口,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少爷,我在买早餐,马上回去。沙发上有我以前的衣服,你将就穿一天。”
“哦,好。”
可能真的忙,季意刚说完,夏知礼便挂了电话。
季意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很普通的短袖衬衫与运动裤,也是旧巴巴的,不过夏知礼大约天生会挑衣服,这套一看就是学生时穿的衣服,过了这么多年,手感依然很好,穿上也很舒服。
哦对,还有一只崭新的内裤,款式与当初在医院送给季意的一模一样,就是稍稍大了点,有点兜不住小弟弟。
季意闷闷地看着小弟弟,心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总而言之,夏知礼让季意住了一晚,但并没有任何讨好与款待的意思,态度妥帖温和,恰到好处维持着距离,却又不会让人心想不悦。季意啧啧赞叹,幻想着未来等他变成霸总,一定要将夏秘书挖过来。
干等着没事,季意被书房的海量书籍吸引过去。
书架上杂七杂八的书都有,金融学,经济学,科学数学,成功学,世界名著,二十四史。
现在生活节奏多快呀,很多人书不再是为了看,而是为了装逼。季意原本想着夏知礼也可能是这样,直到他随便抽出一本书,都能看到划线、标注与书签,他惊呆了。
而最显眼的,就是橡木书桌上放置的那本聂鲁达诗集,不知是何年出的版本,书皮边角已经起毛,旧得不能再旧,让季意怀疑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
不,旧书摊上淘来的都比这新。
季意翻开一页,还没仔细看,便被一只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相框就在手边,照片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里面总共五个人,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与四个萝卜头似的少年。
季意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青年的是谁——渣爹邱旻!
☆、失宠
照片中的邱旻只有二十四五岁,在那时没有美颜滤镜的镜头下,立体深邃的五官依然无懈可击,俊得发光。
季意有些吃味,原以为是久居上位与岁月赋予了渣爹无与伦比的魅力,没想到他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帅了。
继而又想,自己现在还没张开,等过了二十岁,会不会像渣爹一样变成行走的荷尔蒙,迷倒万千女性?
千万不要长得像渣妈,就算不能迷倒万千女性,也不能长得像女性啊。
季意忧虑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细嫩的脸蛋,继续看照片。
照片中邱旻站中间,一身正装,身高腿长,微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明显练过,看上去温文儒雅,不过在季意眼里,那就是斯文败类。
邱旻左右手边各站两个萝卜头似的少年,皆穿得朴素,憨厚而羞涩地望着镜头。最右边的少年模样最为清秀,眼睛跟桃花瓣似的,水汪汪的,轻轻抿着唇,定格在最纯真质朴的年纪。
——那是十四五岁的夏知礼。
相框双面皆是玻璃,翻到背面一看,照片上写着:2004年xx县xx中学,感谢邱先生资助我校贫困学子,以此留念。
资助贫困学子?季意不由得一愣,原来渣爹还干过这样的好人好事?
这时一声门响,季意连忙放下相框走出去,夏知礼没注意到他从哪个房间出来,放下盛着小笼包与豆浆的塑料袋说:“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季意怔怔答应了,又问:“那你上班呢?”
夏知礼笑:“我九点上班。”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旁吃早餐,季意还是没忍住问:“夏秘书,你跟我爸很早以前就认识?”
夏知礼不疑有他,答道:“我给你你爸工作八年了。”
季意咬着包子,含糊地说:“我是说更久以前……”
夏知礼一愣,问:“你看到照片了?”
“嗯……”
夏知礼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跟你说过,我在福利院长大,是个孤儿。你父亲十五年前资助过我。”
季意一脸果然如此地点点头。
夏知礼又说:“不过他应该不记得了。”
“啊?”
夏知礼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他花了七年时间才站到邱旻面前,而邱旻就算看了他的履历,也没想起自己曾经资助过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时他就明白了,其实资助一个贫困少年,对邱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在脑海专门腾出地方去记忆。
邱旻资助过的人当中,只有他傻傻地记着,并为之努力了七年,又默默为之工作了八年。
十五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
上学的路上,季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心中颇为不安,正冥思苦想之际,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季意掏出一看——沈刻!
原来让他不安的是沈刻,因为他们平时都是一起上学的!
季意战战兢兢接了电话:“喂。”
驾驶位上的夏知礼诧异地侧头看他一眼,他家少爷的语气太心虚了,就跟偷了腥的猫,被主人逮住行将教训。
那边沈刻问:“你还没起床?”
“……”季意强作镇定,“起来了,我已经上学了。”
“已经上学了?”
“嗯。我爸秘书送我。你也早点去学校吧。”
“……”
“喂?”
“嗯。”沈刻挂了电话。
季意看着手机发了一小会儿呆,反复猜测着,沈刻生气了吗?沈刻没有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