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里会让人看到心中所想?”他不自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罢了,是与不是,进去便知道了。
…
甫一进入,满目漆黑。
哪怕神识都发挥不出效用的纯黑彻底遮盖所有的感官,颜如玉心中一紧,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握住他的手腕。
颜如玉微顿,是黑大佬。
心神微动的瞬间,整个黑幕被猛地扯下,破开的天光透着紫,旋即被白色覆盖。
无数白鹤在天际飞舞,它们鸣叫,那优雅的身姿让无数人移不开视线。为首的庞大仙鹤脑袋上,正有一漆黑身影屈膝坐着,搭在膝盖上的手拎着一管箫。
凌冽的狂风中,箫声淡淡。
悠扬低沉,正如他那个人。
这正如同画卷般的画面,让颜如玉初见就忍不住捂脸。
这……如果说这会是谁的心中所想,那必然是他。
颜如玉都不必回头,依旧感觉到了背上两道炽热的视线。
白大佬的神色有些扭曲,“你最想见的,居然是最初愚蠢的时候?”
颜如玉放下手,反驳说道:“这时候的公孙谌最是年少轻狂,洒脱风.流。”
漆黑公孙谌的脸色也有点变化,他以手抵住唇,轻轻咳嗽一声,“不过那个时候的公孙谌确实空有一心修道,却不知世事艰难。”他的语气里只有浅浅的感慨,却蓦地让颜如玉的心口酸痛收紧。
白大佬不记得他年轻的记忆,但是对年轻的自己总归是认得出来。
可是黑大佬……对于漆黑公孙谌而言,那些痛苦的背叛、残忍的虐杀不过就在眼前,是将将才发生的事情!
颜如玉的心神一晃,眼前的景物就彻底失去了根基。
他确实想见最初的公孙谌。
但是这蛊惑不了颜如玉,真人就在他的左右,他又何须去寄托假象?
破裂的画面如同水雾溢散,却并非抹去形态,而是逐渐扭曲成水乡小楼。那看起来好像是某一处凡人国都,隐约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环绕而过。那座小楼在清晨的时候总算活了过来,有人开了窗户,探出了上半身仰头感受了下晨光,然后笑嘻嘻地回头与屋内的人说话,“十七哥,你要是再不起身的话,晚些时候就错过庙会了。”
屋内那被称作十七哥的男人慵懒地说道:“赶晚不赶早,现在去可没什么人。”
那先起来的人又再度被勾了回去,两人在床上继续缠缠.绵绵,好一对小情儿。
颜如玉:“……”
他……这,这应该是,黑大佬的……?
这人间烟火味平凡到颜如玉有些茫然,但那两人幸福快乐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白大佬:“废物!”
面对素白公孙谌突如其来的怒斥,漆黑公孙谌面不改色,像是压根不在意眼前倒映的是他的想法,“从不知山处离开的时候,我便发誓若此生能再有一人让我心甘情愿相信,我便不会堕入恶途……”他的手指摩挲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冰剑,以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冰剑刺痛着皮肤,却一直提醒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提醒着这是他应当失去的东西。
他分明已经……
失去过一次灵根。
炽热的火焰遍布他的全身,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他自然庆幸重新得到的灵根……可最得心应手的,自当是与生俱来的冰系灵根。
当他意识到这具身体仍然存有冰系的时候,公孙谌如何不明白这或许只是又一次幻境?
只是……
一双微凉的手捧住公孙谌的脸,颜如玉踮脚竭力去看黑大佬的脸色,“可还好?”
黑大佬敛眉,将森然杀意压在肃穆的白雪之下,一把将颜如玉拢在怀里。
真也好,假也好。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来。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一动一动的人影,就算再是朴素平凡,也不过是在无数消极痛苦中曾涌现过的一丝挣扎念想。
既然是假的,再如何渴求——
凌厉的杀意划破小楼,将所有的街道人影封.杀在一瞬。
也该全部消失。
颜如玉看着片片破碎开来的光片,总觉得这玩意与他最开始的想象不太一样……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下一刻出现的便是漫天大火。
铺天盖地的火海灼烧着灵山,炽热滚烫的温度熄灭了无数生机,赤红的火苗驯服地舔舐着那独立在山间的男人,猩红腐朽的血液在烧焦的土壤上遍地都是。
苍白的手指穿过胸口,活生生捏碎了一颗心脏。
公孙谌挥了挥,厌恶地将满手的血浆丢在地上,黑靴踩过堆积的尸骸血肉,一步步地往山上走。
这座山可真是高。
哪怕以修士的眼光来瞧,这也几乎是高.耸入云了。
公孙谌立于山巅时,正能看到一棵与他相同高度的大树。他肆意地踩在边界上,扯住一片叶穗儿,“你就是最后了吧?”
那棵苍老的大树便摇了摇枝叶,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颜如玉看着那诡异的画面,整片天地都燃烧在炽热的焰火里,虽然没有灭世白莲的存在,以白大佬的疯癫暴虐,也足以将体内的火系催生至此。
只是……
“你与苍树,有过接触?”
颜如玉喃喃说道。
白大佬阴冷地看他一眼,复看着眼前诡异的画卷,“我不记得。”嗜血的欲念在心中升起,蠢蠢欲动的疯狂在血脉流窜。饥.渴得、仿若要再咬下一口血肉,才堪堪能满足那永无休止的欲.望。
漆黑公孙谌冰冷地注视着素白公孙谌。
果然是一体,当其一血脉沸腾的时候,另一个也不可能毫无感觉。
颜如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如玉。”
漆黑公孙谌一把抓住了颜如玉。
颜如玉:“如果这里是陷阱,这些出现的画面是为了蛊惑来者停留,那停留后的目的是什么?”
当眼前出现的场景摄摄人心魄的时候,又会……
颜如玉微蹙眉头,一下子反握住黑大佬的手,“十七哥,你的身体可有异样?”他看到了公孙谌额头的薄汗。
漆黑公孙谌明白他的意思,“没有。”
颜如玉看向白大佬,只见他的神色阴沉,威严至深,瞧着就不像有事的样子。
可是这不太对,黑大佬分明有问题,自己却没有觉察;而白大佬……颜如玉看了下灼烧的画面,又看了看白大佬。
然后回头看了眼神色淡淡的黑大佬,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明悟,原来如此!
器灵关于这里的话其实已经夹杂了提示。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借由本人的力量才会出现。
这里,会无声无息地燃烧自身的本源。
可不断出现的画面却会让人以为自己被蛊惑,便会一次次去破除。可塑造虚影用的就是自己的力量,破除用的也同样是自己的力量……
如是重复,只会将人彻底折损在这里。
颜如玉看着眼前灼烧的画面,不再有任何犹豫,反手握住黑大佬的手大步往前走去,“这里确实是陷阱,但我却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不断破开他们是没有用的,只会空耗大量的力量……方才十七哥为了毁掉那副画面,已经消耗了一半的灵气吧?”
黑大佬不语,却是轻轻点头。
颜如玉没有灵力,感觉不到这里的气息稀薄。但方才黑大佬使出一招后,额头却有薄汗,那几乎不可能,除非在这里要以十倍百倍的力量消耗,却让人无知无觉深陷其中。
而黑公孙谌一经颜如玉点醒,立刻就发觉了。
白公孙谌面无表情,一探自身的力量,却也已经耗去了三分之一。
颜如玉已经拉着黑大佬走到了凝固的画卷前,“这些画面是借由我们而生,自然也借用了我们的力量。但与此同时,或许……”
颜如玉伸出手,果不其然看到了穿过去的胳膊。
他微弯眉眼,笑着回眸,眼睛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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