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国国都其实才是距离无尽夏最近的城池。
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遥遥地看着那片绿意,像是在看到了什么厚重的东西。他的手指握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掌心的极西鬼林的核,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感觉到了呼唤。
一种,熟悉的感觉。
遥远。
颜如玉几乎迷惑般地踏出第一步。
然后他落在了公孙谌的怀里。
公孙谌不知何时掠了出来,轻叹道:“我却是不知你有这种寻死的念头。”
“我没有。”
颜如玉小声。
但是他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那宫墙极高,栽下去很危险。
“是吗?”
颜如玉假装自己睡着了,趴在公孙谌的肩头一动不动。
他本来想说自己其实会召唤魔兽,但是看着翠绿核,他莫名又觉得这句话说出口后更危险。跳下去,总比想坐着魔兽飞进无尽夏这个答案要好得多。
远处抵达的公孙离和荀尚平等人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一句也没听到。
公孙谌的身体很温暖,就算是方才造成大殿前无数血腥的双手,也是稳定宽厚,触碰到颜如玉脖颈时,些许的瘙痒让他避了避,却因为重新压在后脖颈的力道而不得不停下。
“那如玉是想作甚?”
“我只是突然很渴望去到那里。”
颜如玉闷闷地说道。
他也知道这种情绪是不对的,如果刚才不是公孙谌及时抓住了他,他可能无知无觉就走进去了。
他趴在公孙谌的怀里默默地说道:“我在想,这些古怪的地方,是不是藏着你所说的线索。”
“也可能是坟墓。”
公孙谌意有所指。
颜如玉整理完自己的羞愧心后,试图扑腾着下来。他刚才已经听到其他人赶了过来,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幅丢脸的样子。
公孙谌:“祝尤已经决定回去。”
负责此事的魔修不止他一个,只不过那些后来都给祝尤收拾了,至今昏迷不醒。
颜如玉胡乱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的扑腾没成功。
公孙谌:“为何要躲出去?”
颜如玉在祝尤提起镯子的时候就立刻转身离开。
身上少年挣扎的动作一僵。
实际上,他这番挣扎其实也无济于事,公孙谌握住他腰的力量极大,挣脱的姿势反倒让他们过于亲密了。
颜如玉:“他将我误会成你的……”最后那两个字含在唇舌间被糊弄过去,像是含含糊糊吞在喉咙里。
公孙谌疑惑地挑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颜如玉大怒,猛地从公孙谌的肩膀上抬起头,靠在他的耳边超大声,“他误会我是你的道侣!!”
臭狐狸精玩什么聊斋!
听不清就有鬼了!
公孙谌面不改色抱着比之前还扑腾的颜如玉,清冷的眸子一眨便泛出些许笑意。
颜如玉这下可是死命挣扎,到底是给他下来了,然后一骨碌头也不回地小跑走了。
整个敖国都需要休整,尤其是那些血尸寻常人是无法处理的。故而修士们承过了这个活计,索性是送佛送到西,总不能事情做了一半就撒手。
在处理这些血尸与其恐怖血液需要小心,所以他们在敖国已经停留了数日。
敖国新皇敖木对这些修士很是尊重,尤其是面对不能参与后续处理而塞给他照料的颜如玉,更是礼遇有加,让颜如玉不大适应。
这位新皇的脾性确实好,也着实有能耐。
敖国上下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必然会招惹百姓不安。但是他写文章下放到各个城池安抚百姓,同时派出朝中重臣奔赴各处处理后续,期间寝宫灯火通明,连日连日几乎就不曾暗过,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颜如玉肩膀上坐着一只小精灵,如入无人之境地跨入敖国皇帝的寝宫。
已经深夜,敖木看起来还在处理政务。
一杯灵液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手边,颜如玉的身影也逐渐显露出来。他淡淡地说道:“便是年轻底子厚,也不能这般苦熬。”
敖木一惊,回过神来,从座位起身,正要行礼的时候被颜如玉给扶住。
“我不是什么仙师,与你一般都是普通人。”他点了点那杯灵液,“但这些有灵气的东西吃吃也无妨,好歹强身健体。”
那日颜如玉现身在敖木和祝尤的面前,几乎给他带来了新的生机,颜如玉于他于敖国,同样也是有大恩。
敖木并不怀疑颜如玉,将那灵液吃下后,顿时有一舒适的感觉蔓延到四肢,一下子驱散了体内的虚弱困意。
颜如玉:“事情处理不完的,眼下血尸的问题暂退,祝尤也回去复命。就算着急,身体也要紧。”他看得出来这新皇的身体也是瘦削单薄,不像是那种耗得起的。
敖木苦笑道:“国家出现这般灾祸,一切在我。若不能尽早让百姓恢复从前的生活,我如何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颜如玉挑眉,“你是受害的人,为何要将加害的责任拦住自己身上?”这皇位不是他来做就是别人来做,对入梦来都是没差的。
敖木只是摇头。
肃穆与沉默笼罩在这个在十九岁成为君主的半大青年身上,他比颜如玉现在的岁数也大不上几岁。他的眉间夹杂着痛苦,以及一些更深沉地、难以捉摸的痕迹。
颜如玉石火电光间想起了什么。
“你在担心祝尤。”
敖木的身体僵住,面无血色。
颜如玉试探着说道:“我以为你会恨他。”尽管入梦来派出来十几个魔修与大批的血尸,可主事的人依旧是祝尤。
祝尤是传统正规的魔修,每座城池死去的上千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的数字。
他只是为了敖木,才勉强回头。
这份情感不够光明磊落,不够勇敢,不够干脆,但足以让祝尤让敖木逃命,哪怕自己将可能会死。
敖木缓缓说道:“敖国遭此大劫,皆因魔修掠夺国运而起,是我之过,也是魔修之过。一别两宽,如此便好。”
颜如玉敛眉,他明白了。
恨不能阻止爱意萌芽,可爱也不足以让恨意消融,祝尤或许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颜如玉回想起原文的内容,却觉得祝尤或许不会就此放手。
只不过眼下这局面已经比记载要好上太多,至于此后走向如何,那便是现实中的人自己做出的决定了。
这是颜如玉不能干扰的事情。
敖木稍稍吐露了些许情绪,人显然变得稍微开朗清明些,“恩人若是无事,也可在敖国多留几日。虽国无长物,倒也是有些趣味可瞧。”
颜如玉摇头:“我们是为了无尽夏而来。”
实际上,公孙世家乃至于跟着一起来的人,都不知道公孙谌的目的是为了进入无尽夏。他们只知道公孙谌有事要来无尽夏的边界,却无人知道他打算进去。
若是清楚,公孙家不可能这么容易应下。他们虽然很少拘束门内弟子,尤其是优秀族人想做之事,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公孙谌这样绝佳的好苗子去送死。
敖木皱眉,低声说道:“那处可是诡境。”
颜如玉赞同地说道:“已经有所耳闻,那地方当真无人生还吗?”
敖木:“至少敖国误入的百姓从未出来过。”他斟酌着说道。
颜如玉回忆着无尽夏对他的吸引,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们或许真的能在那里发现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能走出来的话。
毕竟……
颜如玉按了按他的额角。
公孙谌便是在无尽夏发觉了血尸煞的秘密。
“恩人……”
他的思索被敖木给打断,颜如玉循着声音望向敖木,这位深夜在寝宫还在奋斗公务的皇帝脸色苍白,轻声说道:“您与那位,也是那种关系?”
突兀又奇怪。
这句话对敖木来说已是私心,脱口而出的瞬间就立刻被摁住,他摇了摇头,“我真是无可救药,恩人不必理我。已经夜深,我会去休息的,也还请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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