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听到了水声。
颜如玉微愣,感觉到了皮肤的刺痛发凉。他才想起来之前白大佬毁掉他的法衣后,他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他在储物空间里掏了下,换上一件简单的衣袍,一边理着袖口一边踏上那条路。
有些莽撞,但也有些试探。
这条路,这条新路,有些潮湿。
靴底有滑腻的感觉,颜如玉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他走进了灰蒙蒙中去。
“嘎牙——”
刺耳的声音若隐若现,还有咕咕冒泡的水声,如同在外面黑潭的动静。他边走着,边回想起瘦长人影,或者该说极西鬼林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
芽孢?押宝?牙包?鸭煲?
颜如玉只能勉强赞同“芽孢”这个可能性。
可如果是芽孢,这个词听起来更应该出现在生物课本中,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听到过类似的现代化词汇了……还是说,因为对象是他,所以才特地采用了这种口吻?
极西鬼林,或者极西鬼林背后的“人”知道他穿书的身份?
狂风呼啸,颜如玉礼节性地抖了一下。
话又说回来,极西鬼林那一刻说的“会高兴”省略了主语,这个“人”又是谁呢?谁能操控这不知随着修仙大陆存在了多少万年的极西鬼林?
啪嗒——
颜如玉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它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滚。
他停下动作,谨慎地观察着那颗消失在道路远处的石子。那颗石子滚动的速度太快了,哪怕颜如玉用尽全力去踢也不可能滚个十几二十米还没停下来……除非他的方位感知错了。
颜如玉感觉他是在往前走,可实际上他是在往下走,或者说是斜着下去。
哇哦,他面无表情地给自己鼓掌,那看他究竟会走到哪里去了……毕竟回头看,乱葬岗已经消失在了灰蒙蒙中。
雾气淡去了些,颜如玉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相似的潮湿感。
粘稠、阴冷,仿佛走在水边。
颜如玉一脚踩进水里。
水雾散去,直到此刻他才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致,幽暗的水面上散落着无数茧子,那些茧子仿佛是用丝线缠绕住层层包裹了起来,犹如蜘蛛吐丝的那种感觉……可若是只有一个,两个,那也便罢了,却是百个,千个,万个——
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茧子浮在漆黑水面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场幽暗的水葬。
颜如玉幽幽地想到,这里面不会全都是尸体吧?
路就只到水边,颜如玉想要去探探情况,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颜如玉掏出了第三个圆盘,也是他最后一个。
他拍了拍圆盘,把灵石给镶嵌上,腾空而起的同时决定等回去再买上十个八个存起来。颜如玉操控着飞行圆盘往水面上飞,潮湿厚重的水汽似乎也对圆盘造成了影响,它飞行的速度慢上许多,但也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挪。
越过底下无数的安静茧子,颜如玉试图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公孙谌的墓室。
毕竟小说中曾猜测过魂石山脉就在极西鬼林的核附近。
只不过这作为一个小副本,并没有过多被作者描述,所以他先前开口指引来极西鬼林的黑潭,也是为了这份可能。
异变产生,颜如玉自然是要去探寻,哪怕孤身过分危险。毕竟两位大佬要是能够进来,在他清醒的时候早就有动作了。
至少白大佬应当进出顺畅不是吗?
既然后援无法等到,颜如玉只能靠自己,好歹被塞了一堆法宝灵石,总不至于连冒险都做不到。他身体确实脆弱,却不能当真将自己养成了废物。
圆盘懒洋洋地飘着,突突突带着他在水面上转悠了一圈。
有别于这些茧子外的东西倒是没看到,但是这片水域也过于无边无际了,颜如玉估摸着自己都兜了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找到关键所在。
难道是欠缺了什么?
颜如玉闭眼回想着他当初究竟是怎么和白大佬勾搭,呸,遇上的……他栽倒在无字碑上,擦伤了额头,血滴在了墓碑上,露出了“公孙谌之墓”,而他进去公孙谌墓室时,也是受伤流血的状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犹豫着掏出一把小刀。
划拉一刀不难,但要是跟之前不死者那样暴动了该如何?
颜如玉思忖片刻,咬牙决定死就死,反正到时候出大事了就拖着圆盘跑路!
割开的手腕很快渗出血来,如珠连串往下滴。
水波荡开,一圈圈的圆痕往外扩散,有的在触碰到那无数僵硬茧子时停顿下来,有的沿着水面散到了极其遥远处。
颜如玉没给自己止血,再加上从清醒就有的虚弱,让他的头疼愈发严重。
他跌坐在圆盘上,感觉到那股潮湿阴冷都侵入了他的肺腑。
轰隆隆像极了有什么重物在上升挤开水流的声音,那潮湿与粘稠的感觉在皮肤上徘徊不去,颜如玉蓦然收回手,掏出灵药随便撒了几下。
然后便立刻去看水面。
巨大漆黑的茧被无数根赤红的铁链拖拽起来,随着它破开水面的那瞬间,幽暗冰冷的气息愈发沉重,颜如玉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哐当!
铁链震荡起来。
哐当!
那些无数茧子在水面的波动下晃动。
哐当!!
粗大的赤红铁链条条绷紧,彻底束缚住巨茧,在铁链震荡中,颜如玉才得以看清楚巨茧上还缠着细细小小的黑色链子,只是那跟巨茧本来的颜色过于相近,实在难以辨别。
他竭力去看清楚那上头的字。
那巨茧上有字。
“……诸因之罪?”
那个字符不是修仙界任何一种熟用字。
颜如玉如遭重击,感觉脑子剧痛愈发严重起来。他用力捂着头,力道之大连伤口都重新崩裂了,“不。”
读那种文字给他带来的痛苦,远不如他的抗拒。
“不!”
那上面的字符不管是哪一种文字,颜如玉都绝不赞同。
原书中公孙谌黑化后是有错,是有过,他遭受如此镇压之刑,是他罪有应得。可颜如玉也有私心,故他想试图去改变原书中的剧情,或是救下在结局后的大佬。
可论及“诸因”,却远不该是公孙谌!
尽管黑大佬向颜如玉展露了先前从未有过的一面,可人之心有恶欲,却在任何时候都能强行忍下,不就是好事?便是那善意是伪装又如何,能强忍百年,千年,直到最后死去,谁又能不称道一声“大善”?
公孙谌本该如此,他本能如此。
他看着作者写他登上高峰,他看着作者写他跌得粉身碎骨,他看着作者写那公孙遭受无数欺骗,被无数人背弃,因爱而恨,因恨而憎,愈发堕落疯癫,愈发不可挽回。
颜如玉不甘!
他不甘看着自己喜欢的角色走向这样的歧途。
颜如玉驱动着那圆盘降落在巨茧上,甚至忽略了那无数茧子的异动。他踉跄了一下,重新取出了小刀。他将崩裂的伤口划得更深,深到那血澎涌而出,洒落在那诡异的字符上。
鲜红的血液在巨茧上爬行,逐渐覆盖住了那层字符。
彻底抹除了那存在。
咕咚、咕咚、咕咚……
仿若有心脏起跳,失血过多的颜如玉捂住了耳朵。青丝如瀑散落,赤血擦过他的脸颊,染红了袖口。他的声音浅浅、淡淡、在窸窸窣窣的水面上响起,“我不答应。”这世间要定他刑,判他死,让其痛苦绝望,万世不得超生,可颜如玉不答应!
黑如何,白如何,哪怕性格大变,遭遇万千,在他的眼中,他们都是公孙谌。
只是公孙谌。
第23章
颜如玉记不大清后面的事。
他隐约好像是失力后掉进水里, 整个人被阴冷冰凉浸过,最终彻底失去意识。
待他醒来时,他正躺在黑潭边。
眼睛酸痛得紧, 一眨, 不自觉落下泪。
眼, 酸;心,也痛。
他不会是真的掉进那一堆尸体的水里了吧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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