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殡仪馆的入殓师在给荣绒化妆。
刘幸自从进来后,就没有再出过声。像是怕一开口,就会吵到床上睡着了的青年。刘幸始终安静地站在荣峥的身侧。
荣绒身前的相貌,被一点点地还原。
刘幸再忍不住,他转过了头,彤红了眼睛。
…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开这儿!”
“小逸,带妈离开这里,小逸……”
“夫人,您先别激动。”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
“妈,妈——”
“小逸,你哥呢?荣峥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又不听话,又去亲自去找人了,对不对?”
楼下,应岚恢复了神志,她终于认出,她现在待的是什么地方。应岚闹了起来。
这个家,对于应岚而言,曾经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可怖。应岚感觉自己现在处在一个长满可怖锯齿的怪兽口中,随时都要将她吞噬。
她要走,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两名医护人员跟简逸不得不再次费大力气将她拉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小逸,你哥呢?你打电话去把你哥叫过来,你打电话去把你哥给我叫回来!”
“我在这里。”
荣峥站在二楼楼梯口处。
“我找到荣绒了。”
应岚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的眼底盛着浓烈的恨意,眸光如利刃一般射向荣峥,“你怎么敢?小峥,你忘了么?我让你以你爸的名义起过誓,若是你背离誓言,暗中瞒着我去找他,你……”
荣峥语气平静地打断母亲的话,“您想见一见他吗?”
“我想见一见他吗?你问我想不想见一见他?小峥,你是不是忘记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了?我腿上的这个疤,我腿上的这个疤又是怎么来的!”
应岚眼睛赤红,从前从来都优雅、温柔的她,当着两个儿子,以及两名医护人员的面,撩起她的裙子,从她的膝盖,到小腿处有一道蜿蜒可怖的疤。而这样类似的疤痕,在她身上,至少有四、五处。到现在,只要阴、雨天气,她腿上的这道疤,就会开始发痒、发疼……
“您见一见他吧。最后一面。”
“你,你说什么?”
应岚猛地抬起头。
“绒绒在他的房间里等您。”
荣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二楼的玄关处。
…
应岚左腿的裙子还撩起着,客厅空调的风吹拂着她腿上的旧伤,应岚腿伤的上阴冷刺骨地疼了起来。
简逸怕妈妈腿会着凉。他蹲下身,替母亲将撩起的裙摆给放下。
应岚缓缓地低下头,她直勾勾地盯着简逸,“你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简逸将母亲的裙摆放下后,他握住母亲的手,站起身,“妈,需要我陪您上楼看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
应岚冷着脸,用力地甩开了简逸的手,冷然地转过身。
倏地,应岚的目光同客厅上停放着那口水晶棺材对了着正着。
应岚的大脑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刚才受寒的腿刺骨难忍,仿佛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啃噬着她骨头缝隙,疼得她几乎战站立不稳。应岚弯下腰,她的手隔着裙子,手紧紧地摁在她受伤的那条腿上,简逸见状,连忙关心地问道,“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我扶您到沙发上坐一下。”
应岚整个人像是木偶一般,被动地由简逸隔壁两名医务人员扶着,坐在沙发上。她漆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客厅的那口水晶棺材。
应岚没有起身。她就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简逸不敢出声,更不敢开口劝说。
今天的夕阳很美,很盛大。
金色的光,隔着落地窗,洒在客厅,灿烂、明媚,生机勃勃,以至于给人以晨昏颠倒的错觉。
然而,再盛大的夕阳,到底是近黄昏。金色的光线洒满房间后,不久,金色的芒光开始减弱,如同退潮的潮水一般,从客厅一点一点地退去。
夏天,夕阳退得慢一些。
入殓师已经给荣绒化好妆。
荣绒的身体,被从楼上抬下。
荣峥跟刘幸,走在前面。
应岚的眼皮神经质的动了一下,她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手心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的血痕。
简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顾及地可能了母亲一眼,脚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应岚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也没有要出声阻止的意思。
荣绒被抬进透明的水晶棺材。
简逸站在水晶棺材前,出神地望着躺在里面的青年。
入殓师有一双巧手,可是再精巧的手,也没有办法赋予一个没有生命的躯体以鲜活以灵动。
简逸是见过荣绒的。在荣绒出去送花之前,他会等在巷子里。他看见荣绒从店里捧着花束出来,漂亮的花束称得捧花的人,好看得就像是从西方油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
花束会被放在电瓶车山,少年骑着电瓶车离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口袋里的手机会响起,爸妈在电话里头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爸妈是担心荣绒见到他多少会不开心。
“那个孩子在我们家过得不开心。哎,其实我跟你妈也理解。他先前在荣家是个小少爷,到了我们家,就得帮着一起搬花盆,给花浇水,包扎花束,送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换谁,谁能高兴?生活条件也没法比。落差太大了。”
“可是我们已经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了。吃的,喝的,用的,我们什么时候短过他?不管是什么事情,哪一样不是事事以他为先?可他就是……就是不喜欢我们这个家,不喜欢我和你。”
“哎,别着急。这才刚开始么。日积月累的,孩子总会跟我们培养出感情的。就是,委屈你了小逸。我们担心小绒碰见你,难免又会想起他在简家的日子,还有你现在的爸妈,每次你过来,都还得提前打电话,挑选绒绒不再的时候才能过来。”
“爸,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理解的。”
简逸是真的理解。
所以,他并不介意,每次都得接到爸妈的电话,他才可以进去店里。也因此,在荣绒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见过荣绒好几次次。
少年的刘海越来越长,遮住大半的眼睛,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偶尔一阵风过,刘海下的那一双眼睛,很漂亮,也很冷。那是简逸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就是主人不太快乐。那个时候,简逸想,要是那双眼睛里盛满笑意,肯定很好看。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闭着,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了。
他想要见到那双眼睛盛满笑意的愿望,也再不可能会实现了。
…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简逸倏地回过神。
“哥,我去开门,”
简逸赶在他哥去开门之前,小跑地跑去开门,且在他爸妈进来之前,就把人给拦在了门外,且随手关上了门——
“爸妈,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简卓洲见儿子神色不大对,他是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是小绒还在生我跟你妈的气,不想见到我们?”
简逸咬住唇,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阮玉曼神色焦灼,“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跟你爸进屋?是,是小绒的意思?他不要见到我跟你爸?”
简逸还是摇头。
阮玉曼抓住儿子的手臂,她神情激动地道:“小逸,你知道妈跟爸找了小绒多久对不对,你,你去帮忙跟你哥说说,让你哥帮忙从中说和,说和,想办法让小绒见我们一面,行吗?我跟你爸的那套房子,大前年就好了,妈知道他喜欢住店里的房间,你跟他说,新房那间最大的,向阳的房间留给他……”
“爸、妈,有件事,你们,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上一篇:我把神奇老屋上交国家
下一篇:当大佬穿成极品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