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甚好,凌霜雪和小豹子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光晕微醺温暖,小雪豹的皮毛被晒得暖烘烘的。可即便身边围绕着光和热,凌霜雪的手还是冷的。
沈灼有些诧异,凌霜雪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吗?
“师尊……”沈灼偏过头去看凌霜雪,目光从他被阳光照射的白皙面容上扫过,瞥见他耳边垂下的长发,心头一跳。
他顾不上动作的亲昵暧昧,伸手握住凌霜雪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在指尖划过,昔日的乌黑褪去,染上两分霜色,光晕遮掩,他一开始倒是没发现。
“师尊,你的头发……你……”
沈灼僵住,这个转变只在一夜之间,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出手帮自己接经续脉。他承受着非人的痛楚,凌霜雪亦不轻松,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他想好了没有。
沈灼如遭雷击,是他大意了。接经续脉形同逆天之举,凌霜雪本就身体不好,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他沈灼这辈子何德何能,值得凌霜雪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昨夜就不该开这个口!
凌霜雪把头发从沈灼手里抽出来,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对沈灼是例外中的例外。
“你就这点出息?“凌霜雪看着沈灼,见他眉头紧皱,心念微动,道:“我需要的丹药最少四品,过意不去就好好修炼,将来给我炼丹。”
凌霜雪的身体脆弱,全靠丹药温养,基本上吃丹药和吃糖豆子一样。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药性沉积产生抗药性,偏偏他体弱到了药性不能存留的地步,吃了只能管一时。
沈灼未被夺舍前刚晋级二品炼药师,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一直修炼到今日,怎么也能升五品,炼制四品丹药不在话下。
可偏偏他被人夺舍,如今能不能稳在二品都是个问题……
凌霜雪说最少需要四品是往小了说,实际上他需要的丹药远超四品。沈灼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理?凌霜雪是不想他心生愧疚。
沈灼心里一酸,第一次被人护着不是开心,而是苦涩。
“师尊的头发会一直这样吗?”沈灼问道,他还是喜欢凌霜雪满头青丝如墨的样子。
凌霜雪揉着怀里的小雪豹,道:“服食丹药便可恢复。”
但他的药已经给沈灼疗伤,没有剩余,要等宗主重新炼制,不然又怎么会让沈灼看见他这个样子?
沈灼没有听出异样,知道能够恢复,神色稍缓。
凌霜雪不愿他继续追问,扯开话题道:“江凌今早来寻你,见你还未醒,约你去南山亭一续。”
第九章 弟子赴约
南山亭并不是单指宗门的某一个亭子,而是平日弟子们活动的区域,它是一个大型的交易场所,类似人间的集市。
弟子们支付一定的灵石做为租金,可以租借摊点、店铺做生意,利益所得向宗门缴纳两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可观的规模。弟子间还会相互结盟,形成商业公会,互利互惠。
宗门在这里设有两名长老维持平日的秩序,他们不会干扰弟子之间的交易。除了解决必要的纷争,多数时候都在象征南山亭的尖塔楼修炼。
沈夫人的簪子就是在这里被冒牌货换掉,因为冒牌货的关系,沈灼对这里没有好印象,偏偏江凌约在这里。一开始他本不愿赴约,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陪陪凌霜雪。但是一想到冒牌货对江凌的痴迷,他便有所犹豫。
冒牌货是为了江凌才来到这个世界,沈灼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把人找出来,江凌无疑是个十分好用的诱饵。虽然这样做对江凌而言有些不厚道,但此刻沈灼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和江凌本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若非冒牌货把他强行拉过来,他又怎么会有今日?他知道江凌无辜,但冒牌货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高|耸入云的牌楼被人用剑刃刻下南山亭三个字,笔锋犀利,龙飞凤舞。还未走近,便觉一股傲世苍穹的气势迎面而来,让人身临其境,恍惚看见刻字之人风华绝代的身姿。
宗门传闻,这三个字出自凌霜雪之手,但并没有人证实。
今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南山亭盛况依旧,热闹非凡。
江凌约了沈灼在这里一叙,可是眼见快到正午,沈灼也没露面,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沈灼爽约了。
昨日校场的风言风语早早地传到了江凌的耳朵里,沈灼非但没有被赶出宗门,身上的伤还好了七七八八。而且他昨日路过校场的方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宗门的追云峰,他和贺川比试后,更是被凌霜雪接走。
原本注定的死局莫名其妙被沈灼走成了谁也没预料到的活路,江凌心里也是直犯嘀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灼和凌霜雪的关系不好,沈灼私下不止一次地跟他嘲讽过凌霜雪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是个废人。别说是授人道法,就是舞剑也不如卖艺的像样。
江凌没见过凌霜雪舞剑,不止是他,就是宗门里一些稍微年轻点的长老也没见过。自宗主继位,凌霜雪升为副宗主,搬去后山后,他就没再用过剑。
但江凌不曾小瞧,因为他的师尊卫樱长老,每每提到凌霜雪时都有几分忌惮,她说看不见是种幸运。
凌霜雪的剑让人恐惧,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杀|戮。
他当年积威颇深,即便如今体弱成了病秧子,他们这些经历过乱世的人也不敢小瞧他。反倒是无知小辈自以为他弱不禁风,从不放在心上。
江凌不知道一个人的剑要厉害到何种地步才会在他人的道心上刻下裂痕,他只知道自己光是听师尊的描述就热血沸腾,心中骤起豪气,恨不能亲眼目睹那一剑的风华。
他曾在心中嘲讽沈灼不识货,致使明珠蒙尘。可一想到凌霜雪的性子,又觉得这明珠太冷,硬的像块石头,捂不热。
凌霜雪不喜欢沈灼,在江凌的记忆里,他从不让沈灼近身,不管沈灼做什么,他都无关痛痒。
他对沈灼的排斥和不喜藏在平静的面容下,就算是前日沈灼受刑,他也只是冷冷地站在刑场前面,看着行刑的长老一鞭一鞭落下去,无动于衷,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不肯给。犹如深潭静水,波澜不起。
江凌看的遍体生寒,他甚至不明白凌霜雪当初为什么要抢走沈灼。他既然不喜欢沈灼,让沈灼跟着宗主修行不好吗?何必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师不师,徒不徒。
江凌心头思绪万千,南山亭外的小道传来几声惊呼。江凌寻声而视,只见一人大步流星,像一只优雅的白鹤穿越人群,衣袂翻飞,淡定从容。
江凌怔住,那一瞬间他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沈灼。
和往日的轻浮邋遢,矫揉造作不同,沈灼今日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他本就生的好看,五官端正,轮廓清晰,稍作打扮便有种摄人心魄的明艳俊朗,让人面红耳赤。无论是束发的玉簪,腰间的玉珏,还是手腕间紧袖的护腕,无一不是精巧用心,锦上添花。
凌霜雪到底不忍亏待沈灼,维持他年少的骄奢不羁,让他出去走一圈,便让人觉得当年活在天才光环下的矜贵少年又回来了。
江凌看的失神,人群如潮,模糊不清,唯有沈灼的身影清晰无比。他仿佛是拂开红尘的面纱,逆流而上,坚定不移地走到江凌面前。江凌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如鼓。
“江师弟?”沈灼在江凌面前站定,他不想把关系闹僵,收敛了自己对江凌的偏见,把自己摆在师兄的位置上。
江凌回神,他心生旖旎不可告人,被沈灼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盯,顿觉自己从里到外被沈灼瞧了个彻底,一切想法无所遁形。他窘迫异常,面红耳赤。
好在沈灼并未在意,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自顾地解释道:“我今日起晚了,耽搁了时辰,让你久等了。”
江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目光从沈灼的脸上扫过,面带笑意,声音却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落寞:“没关系,是我贸然唐突了才对。”
当日在凌霜雪的小院前,江凌虽是好心却没有起到效果,反倒是见识了沈灼不同的另一面。
他今日相邀是知道沈灼又被留下来,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不管沈灼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一时清醒,他能留下是好事,没必要继续因为情爱二字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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