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源哭哭啼啼地一巴掌甩过去:“去你的!”
第14章 江山改(14)
周辞携着人上了马车,临近城门,曲归泉轻拉起他的手,坦坦诚诚道:“我不能跟你回既明殿。”
昔年没有解决的困境,即便如今有所改善,也未必能全然摆脱。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周辞使不出强取豪夺的气势来,那些绑回去捆回去的想法全都作废,他提着心问:“所以,你还是没打算同我在一起?”
“我在宫外寻一处住所,你若想见我,随时来找我便是,皇城大殿于我而言,恍若过了两个前尘,我既已重获新生,便不想再踏足。”
“也好,我安排人给你置办住处。”
曲归泉缓摇头笑起来:“我自己去办,我还不是全然没用。”
周辞却担心他一旦离了自己的视线,便又找不到了。
东桥街后边有一长条专卖笔墨纸砚的巷子,名叫墨巷,巷子两边是商铺,再往后就是住人的院落,平时人不多,但往来基本是风雅之人。
曲归泉就在这里租了个院子,这里风雅之气重,烟火气息就少了,仅有几个游走商贩每日早晨来卖柴米油盐带着日常用品,自午后就要离去,其余时候不许进。
他想在前面的店铺开个糕点店,被四邻街坊抵制,只得作罢,也从巷口那家货商处弄了些纸笔来卖。
他本身花销不多,赚得够一个人用就罢,闲暇时就坐在店子里闻着墨香,不想开门便在院里,抱着他那只黑白花的猫晒太阳,提前过上了老人家的生活。
周辞来看他的时候,他便道:“我就在此处,哪儿也不去,你不必担心找不到我。”
周辞心虚垂眸,这才暗暗退了四周隐藏的侍卫。
只是原先能看书的时候,曲归泉一点都不想看,眼下闲着无趣,他又想读读书来打发时间,却是不大有机会了。
宫里的御医和民间的铃医都来诊治过,眼睛复明应是没多大问题,吃吃药多养一养,再过段时间就能好,可惜不能好彻底,往后得注意用眼,书本是不能看了,遇上烈日还得带幂篱遮挡。
至于早时落下的内伤,那时在既明殿待了许久都没治好,眼下更是不会痊愈了,但只要不强行运内力动拳脚,也不会危及性命。
这倒没啥,反正他现在又不会去跟人打架。
仍是秋雨绵绵,打在小巷的青石板上,周辞撑着伞徐徐走来,正见曲归泉在关门,他伸手拉住门环,内里的人怔了下,继而露出温和的笑意:“稀客呀。”
周辞并不是能天天呆在这里的,事实上,如今他不若之前自由,刚来此时大多事都交给朝臣,然这几年亲力亲为,身上担子越来越重,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愈发不能随心所欲了。
曲归泉住进这院子几个月,他来的次数不多,大多时候是带了大夫过来,给他寻医问药,不到天黑又匆匆赶回去,偶尔用日行千里之术偷偷过来看看,也留不了多长时间。
倒是梁清源时常来,带的礼品曲归泉一样没要,他不死心,还打算把隔壁房子买下来在这常住,但不知怎的某天突然落了个鼻青脸肿,就没再提此事。
周辞收了伞走进屋内,又回头往外看:“天还没黑透,怎么就关门了?”
“下雨天没生意。”曲归泉把大门扣上,与他走过院子进了后堂,这儿一间厅堂一间卧房,陈设不多但干净整洁,他沏了一盏茶递过去,“外面已有些冷了,暖暖吧。”
周辞端着杯盏,看他行走自如,动作都十分熟稔,不免心疼:“你觉得眼睛怎么样了?”
“隐约有光,应该快好了,你不必担心。”曲归泉笑道,“我虽然看不见,但反而其他的感觉都敏锐了许多。”
“哦。”
门外细雨从屋檐飘下,洋洋洒洒湿透院落,小院弥漫了一层薄薄雾气,入眼世间皆迷迷离离。
周辞很不好意思地从这话中乱想到了别处,没来由口干舌燥,他一盏饮尽,眼前人听得声响,再续了一盏。
递上来的时候,他按住了那人手背。
杯盏晃动了下,慢慢放回到桌上,他便将那手拉起,紧紧攥在手心,缓缓起身。
曲归泉也起身,纵然看不见,却也低着头,好似羞怯,又带着欲拒还迎的蛊惑。
周辞松开手,揽住他,一把抱起,踢开卧房的门。
从浊清寨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留宿于此,且不说先前每次来,人多又时间有限,便是时间够,也要顾及曲归泉的身体还虚弱。
虽已重逢却还没亲密无间,到此时万般情愫热火朝天涌上,才叫两人真切感受到情不自禁又刻骨铭心。
帷幔摇晃,周辞看那表情,心满意足,调笑道:“的确很敏锐。”
眼前人红透了脸,又字不成句,便只能任他调笑,听他在耳畔低吟,调笑后又唤他:“曲哥哥……”
这话便叫人一下子若融化在云雾之中,没半分招架之力。
不知几许。
帘外雨渐小。
帷帐不再随风而动,便有人伸出手,刚要卷起。
又被周辞一把拉下:“不够。”
曲归泉笑道:“你好歹叫我先去清洗一下。”
“洗了还要乱的,待会儿我帮你。”他将人拉回,才按下。
却响起了煞风景的敲门声。
他当即怒气腾腾。
“是梁清源。”曲归泉道,“先起来吧。”
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开门,何况是讨人嫌的梁清源,他的手自顾摩挲:“不管他。”
曲归泉也不想管,可梁清源是个死心眼,等了半晌没开门,又见门是从里锁的,知晓人在家,便愣是不肯走,继续在门外敲,一面敲一面喊着:“阿曲在不在啊,你怎么不开门,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回我话啊?”
卧房内两人正如火如荼,曲归泉道:“他不走怎么办?”
“左右进不来,你专心点。”
梁清源的确从大门进不去,他踱了一会儿,拍拍头,转而走向隔壁,给了那户人家一点钱,踩着花池,竟然直接从院子里翻了过来。
落地砰然有声,曲归泉将面前人一推:“他进院子来了。”
“堂内的门可锁了?”
“锁了。”
“那就行了。”周辞动作不停,“这家伙,看来还得揍他一顿,他再这样你便赶他走,别让着他。”
“赶过的……没用。”
“嘿,回头把他卖到山匪窝去。”
曲归泉被逗笑:“你是皇帝,不是山匪头子。”
梁清源又敲起堂屋的门,敲不开还撞了几回,里面的人忍着不出声,又按耐不住,时不时溢出几丝响,十分难熬。
这毫无眼力劲儿的梁少爷还想跳到房顶上掀瓦看看,但无奈能力有限跳不上去,他极度忧心,脑补着里面的人是不是昏倒了,出事了,又被劫匪绑了?
一定是被绑了,他家阿曲长得那么好看,垂涎之人必不少,那劫匪定是不许他出声,这下糟了,他得救人,他得……去搬救兵。
只可惜他爹一听又是为了那个小倌,绝不允许他动用府中护卫,他就再次往宫里跑,没见到皇帝,倒是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府尹,他跟府尹说有百姓遇上了十恶不赦的歹徒,府尹也很吃惊,因是丞相之子来告状,他亲自领了一众官差大半夜的浩浩荡荡往墨巷来。
房内春色旖旎,周辞终于卷起帷帐:“我去打水。”又将身边人一按,“你躺着,我去。”
他只披了外衫,炉子上坐着热水,他兑好水温,拿了布巾,轻轻替曲归泉擦拭,待抬起腿时,曲归泉再不好意思,伸手去挡:“我……我自己来。”
他将手臂拨开:“让我来吧。”看那红透的脸不禁失笑,“做都做了,你还害羞?”
曲归泉更不好意思,揪着被褥等清洗完,才换好衣服就听外面撞门之声。
走到院子里,听来人甚多,他那木门经不起折腾,不一会儿被撞开,一众官差迅速闯入,不由分说将他往中间一拉,利落地向内堂冲:“歹徒速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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