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比上战场还要可怕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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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换好衣服,顾忱坐在萧廷深寝宫的一张檀木椅子上安静等待。余光瞥到那张放了一堆东西的矮几,他觉得还是应该看一看,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于是他微微倾身凑近,首先打开的是那个长条形的盒子,只看了一眼他就满脸通红,胡乱把它塞到了最下面。
随后他犹豫着摸起那本小册子——尽管他已经和萧廷深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但那毕竟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然而刚刚翻开一页,他就被迎面而来的图画冲击到呆滞了一瞬,脸色立时爆红,立马丢开了那本册子。
……这、这、真的是……有伤风化、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那堆东西他瞬间就都不想看了。
——也尽量不去想自己的某一个地方的状况还能不能经得起今晚的折腾。
等了片刻,顾忱听到甘泉宫宫门似是传来一阵轻响,随后一片见礼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陛下!”
萧廷深回来了?
顾忱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本想站起来,随即又觉得好笑——他在战场上都不曾如此紧张,没想到成了皇帝的昔日同窗,竟让他紧张如斯。
人声自寝殿门外掠过,顾忱只隐约听到几个词:“……折子……书房……”但并没有进寝殿的门。
萧廷深没有过来,而是去了书房。
顾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又安静坐了片刻,寝殿门轻轻一响,他立即站起身,看到魏德全走了进来。
“大人。”魏德全对他一礼,眼睛盯着地面,“陛下宣召,请大人去书房议事。”
寝殿门一开,外面有些寒冷的风就灌了进来。顾忱倒是不觉得冷,只觉头颈发烫,连同身体都有些发热。他低下头,迈出寝殿,在魏德全的指引下走向书房。门推开,顾忱赤足踏入书房,安静地跪伏在地。
龙涎香缭绕,萧廷深远远坐在书案前,视线沉沉压在顾忱背上。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你穿的怎么回事?”
顾忱一怔,有点茫然。
“这是谁让你穿的?”萧廷深低沉的声线已经蕴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来人!”
有人应声而入。萧廷深冷冷道:“顾卿适才是谁伺候?”
小禄子颤抖的声音从顾忱身后传来:“回皇上的话,是奴婢。”
“好大的胆子!”萧廷深一怒之下把手边的砚台砸了出去。砚台沉重,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拖了一道长长的墨痕,“把他给朕拖出去——”
小禄子吓得肝胆俱裂:“陛下!”
“陛下。”
这一声却是顾忱发出的。他在前世听说过无数有关萧廷深对宫人残暴的传闻,一句不顺心就要拖出去打死。然而追根究底小禄子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他只不过是擅自揣测了上意,可这也怪不得他——就连顾忱自己,也一度以为萧廷深是真的要召他侍寝。
因此他语气平静地说道:“陛下,小禄子服侍臣很是尽心,他不过是无心之失,还请陛下宽宥。”
说完他行了一礼,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萧廷深久久不言。
他盯着伏在地上的顾忱——他的背很好看,在几近透明的纱衣下半遮半掩,呈现出凝脂般的温润光泽,宛如一块美玉。而他的肩膀,还隐隐约约能看到昨夜留下的痕迹……萧廷深不由自主感到一阵燥热,一想到这人就穿成这样从寝殿走到书房,路上不知经过多少双眼睛,他就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通通挖掉!
可是顾忱在为那个罪魁祸首求情!
书房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顾忱头贴在地面上,心里却出奇地镇定,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后小禄子被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似乎他已经怕到了极点。
顾忱冷静地想,救下一个小太监,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果不其然,萧廷深低沉的声线遥遥传来:“既然顾卿求情,”他顿了一下,“那就罚俸半年,以示惩戒。也不用在甘泉宫伺候了,去浣衣局吧。”
小禄子猛地松了口气——虽然去浣衣局也是个苦差事,但总比丢了性命好多了。因为瞬息之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小禄子整个人险些瘫软在地。他一面磕头,一面大声道:“奴婢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萧廷深面无表情,挥挥手。小禄子向顾忱的方向投去最后一个感激的眼神,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魏德全。”萧廷深叫了大太监进来,“给顾卿换身衣服。”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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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之后,在魏德全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书房。魏德全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关上门,把顾忱和萧廷深两个人留在了书房里。
萧廷深开口道:“你看看这封折子。”
他面容冷峻,在灯烛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棱角分明的轮廓,神情却并不严厉,顾忱甚至从他的细微表情里发现了一丝淡淡的倦意。这位年轻的帝王抿紧薄唇,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奏折,递给了顾忱。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掉了原来的孤本名称,这回真是作者瞎掰的了。
第四章
顾忱接过折子,大致扫了一眼。前面不过是些请皇上圣安的啰嗦客套话,第三句的时候才提及正事——说的是百夷国大王子赫哲不日将进京,求娶我朝纯安长公主,请皇上的圣意。
这件事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传过消息。百夷国地处大靖的西南方向,与鄂南毗邻,时常在边境有些小规模的摩擦。而这一次他们以大王子赫哲为首,带使节进京,向萧廷深的妹妹、尚且待字闺中的纯安长公主求亲,想与大靖修好。
“百夷刚刚经历过一场内斗。”萧廷深拍了拍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冷笑一声,“这个赫哲夺了兵权,架空了他的父王,虽然成了最后的赢家,却也损伤不小。他一心向我朝求和,只不过是想在这个当口上喘口气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勾起唇,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奏折:“既然他想喘气,朕就让他喘口气罢,日后总有喘不过气的时候。”
顾忱微微低头,想起前世中这个时候——萧廷深确实打了一手好算盘,先把公主嫁出去稳住了百夷,也修整了因新皇继位而不甚稳固的朝局。缓过气后,萧廷深立即翻脸,发兵连破百夷八座城池,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攻破百夷首都,逼得百夷王室不得不狼狈迁都,连纯安长公主也在逃亡中丧命,尸骨都没能寻到。
她不过十五六岁……和小妹顾怜正是一般年纪。
想到这里,顾忱不禁蹙起了眉,心中多了几分不忍。这一世他在这里,一切都还未开始,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若他尽力一试……或许在保住两国邦交的同时,还能保住纯安。
他平静地开口:“陛下是打算先通过和亲稳住百夷,再发兵攻其不备?”
萧廷深不答,算是默认。顾忱深吸了口气:“到那时长公主殿下孤身一人,乱军之中刀枪无眼,岂非有性命之忧?”
萧廷深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几个太监慌里慌张的尖细嗓音传了进来:“殿下,殿下,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我要见皇兄!”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哭腔传了进来,随后书房的门骤然打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华服少女疾奔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阻拦不及的小太监。少女形容俏丽,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钗环繁复,哭得双眼通红,将精致的妆容冲花了大半。虽说顾忱前世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是认出了她,当即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微微躬身:“长公主殿下。”
闯入者正是萧廷深的妹妹,此次赫哲来求娶和亲的纯安长公主。纯安并没有看顾忱,而是跪倒在萧廷深的书案前,伏地哀哀哭泣着:“臣妹还请皇兄收回成命,臣妹不愿和亲,臣妹不想嫁!”她一面哭一面抬眼,略带了些怯意地看了看萧廷深,见他脸色阴沉,似乎不为所动,于是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哭道:“若皇兄一定要臣妹嫁,臣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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