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忱不仅是文官身份来参加围猎,更是把母亲和妹妹都一同带来了,自然也少不了百官的侧目。不过自从经历过王永恪一事之后,众多官员基本也都知道了顾忱在萧廷深心里是个什么位置,自然无人敢多言。
萧廷深更是毫无收敛,直接把顾忱的营帐安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简直是明晃晃地昭示他如今很宠信顾忱了。至于顾忱自己——早先他或许还会为这个位置安排和萧廷深争执一番,如今他已经懒得去争了。
准备下场围猎的除了天子,往年的重头戏原本都在皇子身上。可如今萧廷深压根就没有后宫,连他的兄弟在京的也一个都没有,所以重头戏自然就落在了天子和臣子身上。准备下场的臣子除了顾忱,还有几个军旅出身的。侍卫是不准下场的,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确保皇帝和宗室的安全。
顾忱换好了猎装,掀开营帐门走出来时萧廷深已经在猎场边上站着了。他一出现萧廷深就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毫不掩饰眸中的一丝惊艳——顾忱脱下素日的宽袍大袖换上戎装之后,竟然展现出一种别样的坚毅与挺拔。这种气质与他玉一般的温润奇迹般融合在一起,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待顾忱走到他面前,萧廷深才悄悄去拉他的手,低笑着说道:“朕的尚书大人今日很好看。”
顾忱瞬间红了脸,瞥他一眼,避开他手:“陛下……太后娘娘和臣的母亲妹妹都在呢。”
这位“太后娘娘”指的自然是萧廷深生母帝太后,那位皇太后自从到了猎场就始终悄无声息地呆在自己的营帐里,萧廷深还是用老借口,说她“凤体不宁需要静养”,安排了很多人守在她营帐周围,明面上是关心嫡母,实际上是限制她行动。只不过朝中大臣无人愿意触陛下的霉头,看破不说破而已。
下场的数十人都上了马,萧廷深简短说了两句话之后,天子第一箭开猎。为了帮萧廷深找位置拿头彩,顾忱率先纵马向东北方向而去——那边是一片树林,骑马不好走,但往往猎物最多。
顾忱纵马疾驰了一段路,冲进了树林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除了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这个方向来,看来萧廷深是把东北方让给他了——大抵在萧廷深心里,有顾忱在就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顾忱心头一暖,放松了缰绳,在林中缓慢前行。他还没有太深入这片林子,打算先在林子的边缘走走,再继续向里前进。
然而放松缰绳走了一段路,他头顶的树叶忽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一枝冷箭宛如闪电,从他头顶飙射而出。虽说并不是冲他来的,但他依旧吓了一跳,瞬间一只手握上剑柄,抬眼向上望去。
“谁!?”
顾忱喝了一声,却无人回答。他又看了一会儿,却没找到半个人影。他心中隐隐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感觉不太对劲,于是他迟疑了一下,调转马头,向林外而去。眼看要出林子时,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萧廷深的一声暴喝。
“传太医!”
出了什么事!?
顾忱冲出林子,大概十丈开外的距离就是他们的营帐。此刻那里围着很多人,几乎所有出去围猎的都回来了。帝太后倒在地上,萧廷深半跪在她身侧,两手都是血,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
“是谁,那箭是谁射的,给朕找出来,是谁!?”
“陛下息怒!”大臣们呼啦啦跪了一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个方向并没有其他人前去,只有顾大人——”
顾忱此时已经疾步来到了萧廷深身边,一眼看见帝太后肩部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人事不省,当即就要蹲下去察看她情况,然而猝不及防萧廷深一挥手,直接把他推到了一边。
萧廷深没有看他,亦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而是转过头去冲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和宫人怒吼:“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母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让你们这些人全部陪葬!”
所有人都伏在地上,颤抖着喊“陛下息怒”“臣等有罪”,接着太医几乎是一溜小跑冲了过来,然而帝太后伤口在肩部,男女有别,他又不能直接去掀衣服,只得颤抖着请求:“请陛下恩准臣找一位宫女来帮忙!”
“准!”
帝太后身边服侍的宫女迅速爬起身上前帮忙,太监们上前遮挡——帝太后的伤暂时不能挪动,必须在这儿处理,而周围都是外臣,必须要避嫌。萧廷深宛如困兽,站在一旁赤红着双眼盯着虚空一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顾忱默默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安静地跪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也没再有过一丝一毫的眼神交汇。
第四十六章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细密的雨丝落在面颊上、钻进衣领里,带来一丝属于秋季的凉意。
猎场上一片混乱,而不远的营帐前则伫立着两个女子的身影。皇太后穿着一身简单又素雅的长裙站在那儿,她的贴身宫女云霜则在一旁打着伞,两人都默默无言,注视着不远处的情形。
从帝太后中箭倒地开始,到萧廷深喊太医、顾忱下跪……两人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皇太后轻轻蹙了蹙那双细长的柳叶眉,目光落在跪着的顾忱身上,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
“娘娘?”她身旁的侍女云霜发现了她的不愉之色,“您为何……?”
“真是让哀家失望。”
“失望?”云霜瞥了一眼不远处跪着的顾忱,不解地问,“眼下情形不是正好吗?”
“好?”皇太后略带讥讽地笑了一声,“你想想,此事若换做是另外任何一个人,有哀家寻他闲聊在先,又有伤了那位东宫太后在后,陛下会如何反应?”
云霜不由轻轻“啊”了一声:“那恐怕……”
是了,当今陛下脾气以暴烈闻名,当年的龙骧卫统领是陛下身边何等信任的存在,通敌消息一出,还不是一样当场被陛下诛杀?
“这就是了。”皇太后微微勾起了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哀家早先找顾忱过来,原本也就是做给陛下看的。陛下此人多疑又喜怒无常,对哀家忌惮已久,顾忱从哀家这儿离开,他岂有不问之理?”
“可哀家确实什么也没和他说,顾忱所言也必然是实话。但他说的是实话,陛下可未必觉得是实话。哀家此举,不过是为了在陛下心中埋一颗怀疑的种子,留待今日。”
云霜不由流露出一抹敬佩之色:“娘娘所言甚是。”
“萧廷深这个人,哀家抚养他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早就一清二楚了。”皇太后注视远处握紧了双拳,全身都绷紧了的萧廷深,冷冷弯了弯唇角,“那日对顾忱疑惑在先,再加上今日他生母中箭受伤,顾忱是最大的嫌疑人……激怒之下,他早就该动手了。”
“杀了顾忱,他就是诛杀有功之臣的暴虐之君,到时不必哀家出手,朝野内外也自然会人心涣散,再没什么人会拥戴他,哀家要另立一个听话的新君岂不是轻而易举?”皇太后说着,手指忽然攥紧。只听“咯”地一声轻响,一枚寸许来长的葱白指甲折断在掌心,她冷冷丢掉了它。
“他并没有当场杀了顾忱,这就已经是退了一步了。哀家虽听到了些他们两人的传言,却没想到他竟对顾忱感情深到了这种地步……”
“娘娘的意思是……”云霜有些迟疑,“陛下不会再杀顾忱了?如果陛下当真不杀顾忱了,娘娘……预备如何?”
“急什么?”皇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在后宫中沉浮了半辈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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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廷深攥紧了拳头,掌心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细密的雨丝飘落在他的面颊上,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
母后已经被抬回营帐了,宫女们来来去去,他只能在营帐门口守着。担忧、恐惧、怒气、暴戾在他心底混为一体,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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