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宋星斐缄默不言,视线停驻在喝了半碗的粥面上。
“你林叔叔说欣仪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做男朋友的也别太失职,收收心,多陪陪她。”宫馨看了他一眼,说道。
“嗯,我会的。”宋星斐低声说道。
“等你爸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就回来接管公司,玩也要有个限度,不要把精力都放在你那个公司上,你现在知道做生意没那么容易了吧?单靠你一个人很难成气候。”宫馨抿了口茶道:“到时候我会找几个得力的助手辅佐你,别让我失望。”
——
璨赢没能熬过这个春天,尽管宋星斐已经尽力了,他过往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般窘迫过。
银行的催债,昔日的合作对象接连上门讨说法,四处奔波,筹钱周转,被宋延正的事情牵连,不得不在焦头烂额的同时配合警方的调查。
宋星斐偶尔会冒出一些荒谬的念头,比如此时此刻,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Jonas,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把倒霉传染给了宋家。
“很抱歉再次见面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Jones面露遗憾,动作却麻利地将股权转让协议上递给宋星斐。
律师确认过后,宋星斐淡声道:“谢谢。”
低价转让股份,意味着宋星斐从此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大半年之前他和希里签订的合同即是如此,合同内容并没有什么改动,只不过当时宋星斐想得十分天真,以为事情总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签字,落笔,简单的动作在这种时候显得极其艰难,手腕沉重如同灌铅,宋星斐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看起来落魄又可怜。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宋星斐一定毫不犹豫地去做。
“合作愉快。”Jonas接过合同,笑着说道:“我很看好宋总的为人,相信不久之后一定能看到您东山再起。”
……
办公室很快就腾空了,宋星斐站在原地有些惆怅,他将最初为江重渊准备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压在箱底,至于为何不去销毁,宋星斐觉得这些白纸黑字至少算是一种提醒,是他欠江重渊但没能弥补的遗憾。
多留无益,只会徒增烦恼。宋星斐起身要走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陆昱酩。
起初宋星斐只是觉得眼熟,但几秒过后,宋星斐便想起了顾盛池给他看得那张照片。
陆昱酩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精致些,身上的气质十分儒雅贵气,他见到宋星斐全然没有惊讶的意思,微笑着打招呼:“宋总。”
陆昱酩带来的人很快就将新家具搬进了办公室,宋星斐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您好,陆总。”
陆昱酩稍微有点诧异:“您认识我?”说完之后,他很快就接着道:“那真是我的荣幸。”
宋星斐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同他说道:“恭喜,我还有点事情,如果日后交接手续有何不妥可以再联系我。”
陆昱酩笑着摇摇头:“宋总的办公室非常豪华,布局考究,看得出来之前一定请专家来研究过风水,我们也省了不少的时间。”
宋星斐看着他,淡笑道:“您喜欢就好。”
说完之后,宋星斐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敷衍了两句后边借故离开了。
陆昱酩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适,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一直目送着宋星斐离开,像摄像头一般监视着他,直到他下了电梯才消失。
下楼之后,宋星斐正要上车,突然想起江重渊送给自己的钢笔还在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他一直没舍得用,放在一堆文件后面的盒子里。
那只抽屉并不容易发现,现在应该还没有被清理。
宋星斐折返回大厦,匆匆按下了电梯键。
一路上宋星斐都没敢去看员工们的目光,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是否像只丧家之犬,也不想得到任何同情与安慰,只想拿上东西赶快离开。
“我说过了,这些文件不需要你们整理,你们只需要把江总的私人物品放在那边就好了。”
宋星斐的脚步顿住了。
“这椅子是意大利工艺家亲手打造的,全世界第一无二,千万别磕了碰了,小心一点。”
陆昱酩平常的警惕性很高,但他着实没想到宋星斐会再回来,似是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转过头看到宋星斐在门口,陆昱酩还是难免惊讶了几秒。
愣过之后,陆昱酩笑着说道:“宋总怎么又回来了?落了什么东西吗?”
“嗯……办公桌左边最底下的抽屉里有只钢笔,我拿完就走。”
“哦,原来是这样。”陆昱酩抬手示意助手去取。
宋星斐的神情没什么变化,目光也有些滞涩,连陆昱酩一时间都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宋星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接过陆昱酩的助理递来的钢笔盒子,机械地打开看了一眼后道:“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了。”
“宋总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如果宋总担心还有什么遗漏,我们清理出来的东西可以暂时堆放在储物柜,宋总任何时候想起来了都可以来找。”
宋星斐对他的“贴心”表示感谢后,再一次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办公室。
阳光刺痛双眼,一连下了整月的绵绵阴雨,偏偏在今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晴朗的如同被洗涤过的湛蓝丝绸。
干净的像此时此刻一贫如洗的宋星斐。
这座大厦没有了宋星斐并未垂头丧气,仍然在阳光下昂首挺立。街道两侧依然繁华喧嚣,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没人注意到谁的脸上略显狼狈。
宋星斐没叫司机来接他,此刻他的脑子非常混乱,所有的挫败感都被陆昱酩口中的一句“江总”取代,变得茫然又无措。
是他想多了吗?
宋星斐沿着道路走了不知道多远,目光里只有脚下的几寸路转。
忽然,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宋星斐踉跄了两步,刚想因自己没看路而道歉,撞了他的人似乎没打算停下,匆匆离开了,宋星斐一转身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他连是谁撞了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反应过来之后,宋星斐才意识到自己的脖颈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他伸手去摸,才发现脖子上空空如也,江重渊送给自己的项链被人薅走了。
宋星斐慌乱地想掏出手机报警,可一摸口袋,手机也被无声无息地顺走了。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按了两声喇叭,宋星斐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停留在摸口袋的动作,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
“宋星斐。”迈巴赫的车窗缓缓摇开,顾盛池有些不耐烦地按灭了烟,冷声道:“你在晒日光浴吗?”
等了几分钟,宋星斐完全没有反应。
顾盛池下了车,走到宋星斐面前:“你在干什么?”
冷酷犀利的话刚到嘴边,顾盛池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宋星斐的眼睛红的像要滴血似的,睫毛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顾盛池还没等说完便听到宋星斐略微颤抖的声音传来。
“顾、顾盛池……手机借给我用一下,我要报警。”宋星斐抬起头看他,一颗浑圆的眼泪滚了下来,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顷刻间,长时间累积的委屈和绝望如山洪暴发,理性被暴雨压断,宋星斐像断了弦的木偶,无法再继续扮演一个冷静的人。
顾盛池愣了愣,掏出手机递给宋星斐。
宋星斐有些颤抖地接过手机,划了两下,焦急地道:“解锁,你没解锁!”
顾盛池于是给他解了锁。
宋星斐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稻草,紧紧地握着手机,生怕再被人抢走是的,他往路边走了几步,断断续续地开始对电话那边说自己遇到的情况。
白天的路边十分纷杂,顾盛池没有听清宋星斐在说什么,但他从宋星斐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对方的焦虑和无助。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公司没了吗?拿的起,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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