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瘦的,吃点东西。”老秦笑笑,“有不舒服要及时讲,或者告诉班长也行。”
夏稚年坐在座位上,手里捧着个三明治,触手温热,盯着三明治好半晌,白嫩的脸上有丝怔怔。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递吃的。
之前他过敏源太多,别人生怕吃出问题,赖到自己身上。
晏辞盯着明显走神的少年,目光微深。前桌元朗闻着味凑过来,吸吸鼻子,一脸震惊。
“我的天,老秦你还吃这个啊,这玩意真的好吃嘛?”
“怎么不好吃了,我自己做的!”老秦瞪眼,“分给你们你们居然还嫌弃!”
元朗表情苦哈哈。
他以前吃过这个三明治,或者说班里不少人都吃过,老秦虽然教数学,但内心可能更想当个厨子,热爱做饭,且热爱把做的吃的拿来班里分享。
开始大家都很捧场,但是无奈……老秦厨艺技能点实在是没点亮。
元朗一脸同情,夏稚年手里三明治还温着,暖乎乎的,看看老秦,撕开包装。
琥珀色的眸子微亮,奶乖的脸上露出笑,像个得了玩具的小孩子,有点谨慎又有点好奇。
揭开保鲜膜一角,露出里面嫩白色的面包片。
煎蛋生菜培根片放的满满当当,还有……青辣椒和黄瓜?
和一些别的夹心。
花花绿绿不怎么好看,但是……闻着挺香。
他吭哧咬了一口,味蕾触碰到一丝甜辣酱料。
……辣的!
夏稚年眼睛亮晶晶的,张大嘴咬,声音惊讶,“这不挺好吃的嘛。”
元朗:“?!”
啥玩意?!
晏辞表情也有些奇怪。
只有老秦一个人,顿了一下哈哈笑出声,“我就说,不是我做的问题。”
元朗蒙圈,“老秦你换做法了?”
老秦摇头,“没有啊。”
“那、那还好吃?”
元朗脸上露出惊恐,叫来邹子千,“老邹,你来说说。”
邹子千沉默,掂量措辞,“确实,不太……嗯,一般。”
夏稚年咬了一口,吃的香喷喷,一点没看出勉强。晏辞元朗和邹子千齐刷刷看着他,表情各异。
邹子千咂舌,“前同桌啊,你是不是……饿坏了?”
夏稚年抬眼,长睫扑闪,唇角沾了点白渣,一脸诚恳,“……没啊。”
他真觉得挺好吃的。
三明治不大,他几口干掉,心满意足摸摸肚子。
晏辞盯着他的嘴,墨色的眸子暗色滑过。
片刻,给他递了张纸巾。
.
三中午休时间长,夏稚年往常都是直接回家,下午再让司机送过来,不过昨天邹子千说好了中午给他带烧烤,就没回去。
教室里人不少,有的点的外卖,有点单纯不想在食堂吃,打了带回来,屋里飘着各种饭香,多这么一份烧烤也不突兀。
邹子千带的多,给周围人分了分还剩不少,夏稚年捧着肚子全干掉了,吃完没忍住,轻打了个饱嗝。
……吃太多了。
有点撑。
不少走读的学生中午不回家,直接在桌上趴着睡一会儿,夏稚年左右看了一圈,也在桌上趴下了。
晏辞吃完饭回来,看见的就是少年蜷成一团,趴在桌上,闭着眼安安静静睡着。
侧脸压在手臂上,边缘能看见点嫣红印子,柔软发丝垂落,眼帘紧闭,唇瓣红润,纤长的眼睫不时颤动一下,睡得不太熟的样子。
安安静静,看着一点防备心没有。
晏辞看看他白嫩脸蛋,莫名觉得手感应该不错,指尖发痒,想戳一下试试。
思量片刻,还是没上手,早晚摸得着,不急这一会儿。
晏辞笑笑,把动作放轻。
天气多变,上午还清空万里的,中午就又昏沉沉下起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纤尘不染的窗玻璃上,声音规律清晰。
夏稚年脑袋里乱糟糟的,恍惚梦见小时候。
父母弟弟车祸而亡,他伤好出院搬进爷爷奶奶家,桌上摆着小盘,里面放着一捧奶糖。
他想吃又够不着,踮着脚碰上桌子边,还是够不到,转向门口站着那人,奶声奶气。
“奶奶,我想吃糖,够不到。”
面容苍老但打扮得体的老妇人站在暗处,居高临下,声音冷漠。
“抢了别人三条命还没还呢,吃糖,你有资格吃吗。”
“回你自己房间带着,没事别出来。”
不及腿高的小孩儿怯怯缩回手,闷头回房间,关门前,听见底下白发苍苍的长辈们谈论。
“死的怎么不是他啊。”
“病殃殃的身体结果活到现在,肯定抢了他爸妈和弟弟的命数。”
“就是,要不然这么严重的车祸,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病秧子活下来。”
“躲远点吧,抢人东西迟早要还。”
“晦气。”
外面雨滴哗啦啦打在地面上,夏稚年朦胧睁开眼,坐起身,手虚虚遮住半边脸缓了一下,轻喘口气。
……怎么,梦到那时候的事了。
夏稚年抿抿唇,低头想找找桌洞里剩下的糖,结果看见只剩几片糖纸。
……上午已经被他吃完了。
夏稚年眼睫颤了颤。
“找什么?”
近处突然有清冽声音响起。
夏稚年扭头看去,晏辞不知道什么侧过身看着他翻找,眉眼清隽温润。
“没,没找什么。”
夏稚年深吸口气,终于清醒了一下,从回忆中抽离,蔫头蔫脑趴回桌上,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绵软。
“就是睡懵了。”
晏辞看看他翻过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手掌摊平搁到他面前,指尖敲敲桌面,温和笑笑。
“要么?”
骨节修长的手指自然舒展,掌心放着几颗荧光包装纸的水果糖,衬得他皮肤愈发冷白。
夏稚年怔了一下,坐直身子,杏眼呆呆看向那几颗糖,又看向晏辞。
“……给我?”
晏辞晃晃手,漫不经心,“不然给谁。”
夏稚年指尖扣着桌子边缘,梦里内容翻涌,停顿半晌,垂下眼,语调很轻。
“谢谢,我不想吃。”
“你自己吃吧。”
晏辞挑眉,“真不吃?”
明明就是在找糖。
怎么又不要了。
夏稚年叹口气,头顶呆毛都是蔫的,摇摇头,又趴回去了。
晏辞目光在他身上掠过,眼底幽深,想是要一寸一寸将他表皮剥开,看清内里。
.
雨一直到晚上放学还在下,夏稚年没伞,看看地上的小雨泡泡,本来打算直接莽出去,结果被晏辞拉回来,拽到伞底下。
这是单人伞,空间有限,距离近到几乎胳膊擦着胳膊。
夏稚年有点别扭,往边上挪挪。
“夏同学。”
手臂猝不及防被抓住,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将他拉回来。
晏辞啧了一声,声线温润,叹息,“你再跑,我追着你打伞,右臂伤口就要被雨淋了。”
“夏同学忍心这么对我?”
夏同学:“……”
夏稚年摸摸鼻子,声音软和和的,“你不用跟着我,你打你自己的就行。”
他还挺喜欢雨天的。
晏辞垂眸看他一眼,眼尾细疤眼线一样拖出去,歪歪脑袋,笑道:“那不行,夏同学既然是我的帮扶对象,总不想成绩没上去就先病倒了,那我多失职。”
夏稚年:“……”
夏稚年更想跑了,被强硬力气拉住手臂,困在伞下。
头顶雨点滴落伞面,发出连续不断的声响,伞下安静,明明耳边雨声不绝,却依然能听见一点手臂间校服外套擦过的声音。
到了校门口,一眼看见夏家的车,晏辞撑着伞带着少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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