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盛钧点头,双目里闪过一丝期待。
他端起身边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等茶香在口中弥漫开,他看向盛鸿:“此次的殿试,黎荞那小子的卷子能服众么?若不能服众,那状元可不能给他。”
“这是自然,天下人都看着,不能偏私。但此前县试时他提到过练兵,想来是懂这块的。”盛鸿道。
黎荞已经拿到了小三元和解元、会元,他也想成人之美,给黎荞一个状元,出一些黎荞擅长的题。
但他的确被那个笨手笨脚的捕快给气着了,再加上黎荞也写过这方面的内容,于是他便把此事当做了殿试题目。
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嘛。
这批人已经是进士了,今后是要当官的,他是要给这些人发俸禄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拿了他的俸禄,那就得给他解决治国时所面临的疑难杂题,就得给他分忧。
当然,若黎荞关键时刻掉链子,功亏一篑,那也无妨,殿试只是起点,以后日子还长。
“他懂就成。”盛钧点了点头,又问:“会试时,那些举子都答了些什么?”
他刚回京,还未来得及关注此事。
“除了黎荞,余下的都没什么新意,而且不少人还让我想拎刀砍人。”
想起此次会试的试卷,盛鸿脸上闪过怒火。
他虽然只看了严安邦几人挑选出来的试卷,但他也特意询问了严安邦,想知道落榜众人写的都是什么答案。
因此,他是知道这一万多名考生都写了什么的。
有十分之一的人写的是增加赋税。
巧立名目,向百姓、向商人多收税。
把增收赋税一事写的如此轻飘飘,这种人若是做了官,九成九会鱼肉百姓。
赋税是能随意加的么?
掌权者的一滴唾沫,落到百姓头上那就如黄河决堤,瞬间就能把人给淹死!
所以,知道竟然有一千余人写的是此法,他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除了这一千余人,还有八千余人在赋税上做文章,不过,这些人没有变着法子压榨百姓,这些人写的是改革税法,开辟新的税源。
但因为其中不少人对大盛的税法一知半解,因此写出来的文章只能引他发笑和发怒,这八千篇文章中,真正有用的不多。
比如说谷梁涵所写的,清查大盛全部田地,重点核查秀才举子勋贵等名下的田地。
秀才、举子、勋贵都有免交赋税的权力,于是一些人便将自家的田地挂到秀才、举子、勋贵名下,这样就可以不交税了。
当然,因为勋贵手中的权力大,玩的花样比秀才举子多,所以避的税也多。
但秀才举子勋贵身份不一般,盛鸿轻易不能动,所以谷梁涵此法虽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还有人说,可以开海运,借此征收赋税。
但这个也不好搞,海运风险大,不然他也不会修运河了。
总之,这八千人虽没有压榨百姓,但给出的法子要么不可用,要么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大。
剩下的一千余人,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比如说辛知写的降低官员俸禄。
这个想法很好。
但他不能随意降,因为他走的是高薪养廉的路子,他和盛钧奉行的原则是朝廷给官员提供可以让他们过的很滋润的俸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官员还贪,那他们父子俩砍起人来绝不会手软。
还有人写的是多寻金矿银矿,多挖矿。
呵,笑话,当他不知道这条路子么?
但关键是寻不到金矿银矿啊!
另外也有人写出海贸易,与其他小国进行贸易等。
这个想法也很好,他准备实施。
但过程长久,一年半载都见不到收益。
更有人写的是发动战争,抢劫别的国家。
他不知道那位举子是如何写下这般冰冷无情的话语的,战争是可以发财,但战争是要死人的!
……
“看看,这是咱们的举子,是经过童生试和乡试选出来的举子,是我不走寻常路,特意出怪题,用怪题逼出来的举子。”
“就这种水平,我觉得咱们的俸禄花的不值。”
盛鸿说到最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他用科举选官,是想让这些人帮他守大盛江山的。
可看看这些回答都是什么?
而且,这已经是举子的水平了。
举子是可以和地方知县言笑晏晏的,就这种水平,他哪里能容忍乡绅这一阶级的存在。
肯定不能容忍!
“算了,比起当年,这一批举子已经进步了。”
盛钧抬手往下压了压,让他怒火降一降。
提起当年,盛鸿脸上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
可不是,比起从前,这已经进步了。
“所以我将黎荞点为会元,在这一万多份答卷中,他的卷子太出挑了,不仅不危害百姓,还操作性强,来银子快。”
盛鸿叹气道。
“嗯,当之无愧。”
盛钧点头,认可这话。
“还有他那几位同乡,法子也都可以,在一众围绕着赋税的卷子中,让人耳目一新。”
盛鸿说着忍不住笑:“可能他们是受了黎荞的影响,给出的法子总结起来都是向富人贵人下手。”
这和他的思路不谋而合。
国库空虚,百姓也不富裕,那么天下钱财去哪儿了?
天下钱财都在富人贵人手里!
想充盈国库,当然是想办法让这部分人花钱。
黎荞搞出来的东西都很好,比如说粉条,秋梨膏,牛乳点心,鸭货,普通百姓都消费不起,挣的都是富人贵人的银子。
把富人贵人的银子挣到国库里,再由国库花在百姓和大盛身上,这样大盛的江山才能长久嘛!
“这样的人才,的确难得。”盛钧脸上也带了笑。
不用他们父子俩对勋贵开刀,搞的都是新型的从前没见过的,但偏偏跟吸金兽似的,搂银子搂的特别厉害。
“大盛需要这样的人才,希望今日殿试他能力压众人。”盛鸿又道。
盛钧闻言笑了:“这样的年轻人,的确应该捧起来,好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投效朝廷。”
被大盛两代帝王寄予厚望的黎荞,唰唰唰很快写完了文章,但殿试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等着着交卷时间到了才起身。
交了试卷之后,一百八十位进士排着队,沉默出宫。
皇宫门口自是不能有闲杂人等,一百八十位进士的陪考都在皇宫所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等着。
来到了拐角,这帮新科进士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有表情了。
大多数人都是愁眉苦脸,今日的殿试题偏了啊!
辛知距离黎荞很近,他紧走两步来到黎荞跟前,想问问黎荞是如何答的题。
徐瑛、庄文、孟月离黎荞有些远,他们费力的从人群中挤过来,也想问问黎荞是怎么答的题。
另外,黎荞身边一圈进士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答的一般,就不献丑了,反正已经考完,多想无用,等放榜吧,三日后就放榜呢。”
……
黎荞才不会说他是如何答的题,练兵之法能随便说么?
当然不能啦!
至于圣上会不会把他的试卷贴出来,这由圣上决定,反正他现在不能讲。
咳,没错,拿到今日的题目之后,他觉得此次的状元已经蹦入他口袋里了。
但此时未放榜,必须得低调。
应付完众人,他踏着夕阳和陶竹回去。
漫长的、长达五年的科举路,他走完了,今日之后,他可以彻底放松了。
科举考试跟他上辈子的高考不同,高考结束后若是对考试结果不满意,那可以复读。
但科举不可以。
只要是考过了,那名次就定下了,不可以再考。
不管他此次的结果如何,他这辈子都无法再考科举了。
所以,他真的可以放松了。
坐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回了租住的院子,吃晚饭,洗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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