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低下头,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来给我送言语的吗?”
时润声点头,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浑身是伤的朋友:“您自由了。”
“您自由了。”时润声说, “您自由了, 您自由了, 回家吧……”
时润声记住了那位S级向导的领域振动。
他模仿着记忆里的振动,模拟声音,把听到的宽宥言语转述给穆瑜——这对尚且年幼的小缄默者来说,负担毕竟还是太重了。
但时润声没有停下,他像是察觉不到力量的飞速消耗。
他把别的事都暂时忘干净,只让自己记得这一句话,这样就能说得更清楚。
傀儡师拢住不停悸栗的小缄默者,他低下头,轻轻贴着小缄默者冰凉的额头,用自己的衣服裹住时润声。
“您是完全自由的,没人能再伤害您。”时润声仰着头,用记住的声音说,“没人能再束缚您……您该回您自己的家了。”
再喜欢和习惯游历的人,也一定是会在某个满天繁星的晚上,躺在草地里想回家的。
假如没有家可回,那就不能叫游历,而是流浪了。
傀儡师摇了摇头:“可我好像还不能走。”
小缄默者怔住,在淋漓的汗水里慢慢眨了下眼。
傀儡师让他看见他的手腕。
“我还被线连着呢。”傀儡师说。
在时润声的手腕上,那条银线其实一直都在,打着漂亮的蝴蝶结,一端连着小缄默者,另一端没入傀儡师的袖口。
时润声愣愣地看着那条银白色的细线。
他一直没发现过这条线,怔忡着低下头,看了好半晌。
小缄默者忘记了模仿的声音,不会说话,也像是不会动。
傀儡师把小缄默者抱回小院。
大狼狗也熟门熟路溜达进来,叼着链子直奔榆树下,就着草地打了个滚,舒舒服服枕着爪子趴好。
时润声被抱进那间小木屋,他第一次进来,才知道原来有比月亮下的湖边更舒服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时润声一直以为,没什么能比得上树下、篝火、月光和湖边。
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小屋都冷暗偏僻,窗户被旁边的高墙挡住,狭小得只塞得下一张床。
小木屋很结实,夜晚的凉意被温润的木质挡住,透过窗户一样能看见树和湖水,月光潺潺淌进来。
比月光更亮的是灯火,那盏风灯被一起提进来,暖光就把屋子盈满。
屋子里温暖整洁,每一处都收拾得很干净,炉子上慢慢煎着药,旁边放了几个正在烤的小土豆,两张麦饼,还有一小罐融化的槐花糖。
时润声被轻轻放在小木床上,靠着柔软暖和的被褥,被银线戳了两下。
银线用喷香的肉酱土豆泥诱惑他,见他抬头,就举着沾了槐花糖浆的麦饼晃晃。
小缄默者抿起泛白的嘴角,轻声道谢,摇了摇头。
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根银白色的细线出神。
“是因为……”小缄默者小声问,“是因为我违反了约定,还没到时间就跑回来,所以拴住了您吗?”
傀儡师抱着被子,靠着墙,坐在他旁边的大木床上:“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时润声又问:“是因为我擅自把麦子送给您,所以把您束缚在了这里吗?”
“好像也不是,我也吃过别处的麦饼。”傀儡师说,“不过你的麦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我们明天能不能多烤一穗麦子?”
时润声愣了半晌,小缄默者又难过又高兴,抬手揉了揉眼睛:“当然,当然,请您放心……可现在重要的事好像不是这个。”
“重要的事?”傀儡师问,“是我们明天去什么地方玩吗?”
小缄默者又想哭又想笑,他无声摇头,一下又一下地眨着眼睛。
傀儡师问:“那我们去什么地方玩?”
“去任何地方。”小缄默者抬起头,他答得很急,好像早就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您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您玩,我可以陪您走很远的路,我们可以去麦田里躺着吹风。”
傀儡师扶住时润声,小小的缄默者身体不停发着抖,呼吸又急又磕绊,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可那双明净澄澈眼睛里流不出泪,那里面干涸了太久,还没有湖水漫上来。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傀儡师摸摸他的头发,“你的任务吗?”
小缄默者摇头:“那很重要,但不是这个。”
他轻声说:“是件比任务还要更重要的事。”
傀儡师问:“是毁灭世界和拯救世界吗?”
小缄默者摇头:“比这个还要更重要。”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暂时想不出来了,就把时润声塞回小木床上,把被子替小缄默者盖好:“那大概就是睡觉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睡觉。”反派大BOSS说,“我是很不讲理的,是你自己跑回来的吧?我就会把你扣下睡觉,不会放你走了。”
小缄默者藏在软和的被窝里,除了流不出泪,听起来完全像是在哭了。
“我很愿意。”小缄默者说,“是我自己跑回来……”
他不停地重复和模仿傀儡师的话,他好像很喜欢这句话,尤其是里面那个“回来”,被小缄默者学得一模一样。
时润声看着手腕,他想碰一碰那条拴着两个人的银线,试试能不能解开。可才一伸手,银线就飞快从他指间逃走了。
银线跟他玩捉迷藏,不停在小缄默者的手指间躲来躲去,就是不让他抓到。
时润声睁着眼睛,看着手腕上漂亮的小蝴蝶结。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他把来自异乡的傀儡师束缚在了这里。
小缄默者刚学会这句言语,一刻都不敢停地跑来把言语送给朋友,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没想到束缚住对方的是自己。
傀儡师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替时润声掖好了被角,熄了灯让房间暗下来,炉火也用罩子遮住。
屋子变得更安静,只剩落进来的月光。
时润声还记得炉子上的药:“您的伤好些了吗?它们还会疼吗?”
“已经很久没疼过了。”傀儡师回答,“药是用来变好看的。”
小缄默者愣住:“……好看?”
反派大BOSS诚实地点了点头:“听说喝了可以不留疤。”
小缄默者:“……”
傀儡师挺不客气,银线把他从被子里翻出来,晃了晃:“你是不是在偷笑?”
时润声不会说谎,只好不回答。
小缄默者的耳朵泛红,他还在为束缚的事忧虑和难过,可又实在忍不住被逗得不停揉眼睛:“您不想留疤吗?我大概能帮得上忙……请让我帮忙吧。”
小缄默者的专精技能就是医疗,虽然在治疗伤口这方面还不是很强,只能比得上C级哨兵的自我修复速度,但不留疤的效果倒是非常好。
大狼狗非常喜欢打架,从村头打到村尾,经常一身是伤一瘸一拐又牛皮哄哄地回来。
时润声每次都会帮大狼狗治伤,劝大狼狗不要打架,一定要打的话,打不过也要快跑。
治疗的效果很好,大狼狗一点疤也没留,浑身的毛毛光滑浓密油光锃亮,到现在都是全村最帅的大狼狗。
银线把时润声举起来,来回晃了两下。
“是真的。”小缄默者乖乖被举起来晃晃晃,“我是治疗师。”
傀儡师倒是知道这件事,他们第一天见面,就介绍过自己的职业。
“我不该笑的。”小治疗师真诚道歉,“我可以帮忙吗?”
十九岁的、准备毁灭世界的、为了不留疤每天喝药的反派大BOSS,这才很宽容地原谅被绑架回来的朋友,用银线和他拉了个勾。
傀儡师枕着手臂,躺在大木床上,仰头看着被银线举起来的小缄默者:“治疗师也是要睡觉的。”
上一篇:风流美人绑定狗血系统后
下一篇:绝美反派成为团宠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