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倒是一直都知道, 他们的小缄默者非常努力、非常自律,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每天的日程都塞得很满,有着明确的时间观念。
……但这时间观念是不是稍微有点太明确了!
他们才被绑架了三十秒, 甚至都还没过一分钟!
穆瑜倒是持不同意见:“一分钟很久了。”
有些小缄默者,能被绑架一个小时零一分钟,就已经格外满足和开心。
他们现在原本应当一起散步、一起吹风、一起烤麦子, 一起带着大狼狗在麦田的田埂边上打滚的。
足足三十秒, 已经够大狼狗飓风翻滚六圈了。
“……对!”系统毫无悬念地被说服, 转头向白塔龇牙:“我们已经被绑架三十三秒了皿!”
系统紧急转向,把“想给白塔换个色”的走后门申请理由改成“想给白塔开个洞”:“宿主——”
穆瑜不动声色:“嘘。”
系统立刻把喇叭关上,牢牢按住。
穆瑜在滚滚烟尘里低头, 他一点点脱掉那只黑色的手套,用指腹触碰从袖口延伸向白塔外的银线。
有细微的振动沿着细线传过来。仿佛无法分辨明确含义,又像是包含着千言万语,只是太过安静, 缄默无声。
这是被银线送来的、缄默者的守护领域。
小小的缄默者, 沿着银线,只身穿过森林、湖水和村庄,随风来白塔造访。
有两个缄默者的领域,在白塔内外发生了共振。
这是种没有言语和声音的共振, 甚至没有可探知的情绪, 可它绝不平淡。
水面下是深流暗涌, 静水流深, 不容扭曲忽略,不容抹杀。
“是白塔自己相信了,它会被我们炸掉。”
穆瑜在后台回答系统:“这个世界的‘言语’力量其实并不难掌握。”
只要相信了这句言语,就会受到这句言语的影响。这种影响会一直持续,要么等到力量耗尽、事件解决,要么等到这句话被遗忘。
可要真做到“遗忘一句话”,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事。
有些话或许转头就会忘记,说好了要做的事,洗个手的工夫就忘得干干净净,好不容易背下来的课文,坐到考场上就立刻有上句没下句。
同样也有些话,不论怎么都忘不掉。
哪怕已经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听过、是因为什么事、说这话的又是什么人……也会在不留神时跳出来。
言语能化春风,能做利刃,能变成一根刺,经年累月扎在某处,稍稍一动就跟着疼。
白塔终于出声,世界意志的声音仿佛也起了涟漪:……你们想要什么?
这似乎是白塔第一次学会畏惧,它注视和感知情绪,这种情绪第一次蔓延进一座高塔。
白塔注视内部的缄默者,也注视塔外小小的不速之客:我没办法修复伤痕,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抹除。
穆瑜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要的不是这个。”
他掌心的裂痕仍清晰可见,像是某种利刃留下的割痕。
但那其实不是利刃,是相当不起眼的细线被拽断时,负隅顽抗留下的痕迹。
并非所有连接都是正确的——就像一棵槲寄生扒在一株小杜仲树上,以欺骗和谎言编造出一个陷阱,试图将一个孩子抹去意志,变成血包和傀儡。
穆瑜手上的伤,源于他曾经把身上的细线生生拔掉扯断。那些细线深入皮下探进血肉,恨不得附在骨骼上,要扯断自然也不算容易。
这种稍许鲁莽的做法,的确付出了一点代价,但并不亏,有一小段没被烧毁的榕树气根,被他藏在了右腿里。
他用新的线把自己重新拼好缝起来,他的水平不错,缝好之后,几乎看不出曾经受过什么伤。
白塔仍然在发生爆炸,这里能隔绝一切声音,所以任何向导和哨兵,都注定不能对它造成真正的伤害。
但它无法挣脱这句不具声音的言语,一座塔终于在缄默的轰鸣里学会畏惧,晃动的空间裂开一条缝,激烈的犬吠声瞬间钻进来。
一起进来的还有风,风送进来小杜仲树嫩绿的叶片,叶片落在穆瑜肩上,被仔细收拢进掌心。
白塔:我以为你们是想要自由。
银线牵引出一条路,穆瑜轻巧地借力跃起,躲过一块砸下来的石板:“的确想要。”
白塔:人类很奇怪,想要自由,又用线把自己束缚住。
“这不是束缚。”穆瑜说,“它是另外的‘言语’凝成的线,和自由从不冲突。”
穆瑜介绍:“在有些世界,它长得像红布条。”
白塔陷入沉默。
世界意志在学会恐惧之后选择了退让,撤销了反派BOSS的弹出申请,给他们打开一条能够由塔内出去的路。
与此同时,剧烈的爆炸也终于停止,那些坍塌的墙垣、飞溅的烟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塔身依然伫立。
可这并非一场幻觉,白塔目送着他离开,沉默的轰鸣嗡嗡震动:畏惧会让力量打折扣。
“会因为畏惧而被削弱的力量,不是真正的力量。”穆瑜说,“在习得一种力量的时候,就该学会畏惧。”
对一种力量的畏惧,是保证其不被滥用的根本。
是因为对言语失去了敬畏之心,因为说出的话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因为只要人多势众,就可以让一句话成为定理、成为现实,所以这个世界的“言语”被滥用。
要解决其实也很简单,在一株槲寄生身上,穆瑜做了个很成功的试验。
只要在使用言语之前,有所觉悟。
有同样的言语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觉悟——有了这种觉悟,就能学会畏惧,学会了畏惧,就会记住疼痛。
在伤害他人的同时,理当抱有被伤害的觉悟。
那条路通向塔外,通往金色的日落余晖。整个世界悄然波动一瞬,有新的言语规则出现,等待被察觉和感知。
“宿主,我们这么离开不要紧吗?”
系统相当神气地缠在穆瑜掌心,绷带的一头探出来到处乱看,向上指了指:“那里好像裂了。”
缄默者并不会向外施加言语,是白塔相信了他们会毁灭世界、会把白塔炸掉,所以生出畏惧,出现了那些幻象。
幻象虽然消退,但言语的后果依然在,白塔光滑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要紧。”穆瑜说,“裂痕也不全是坏事。”
就像畏惧也不全是坏事一样,力量的使用者本就该学会与畏惧共存,否则迟早会反而被这份力量所奴役,变成力量的傀儡。
那条塔身上的裂痕,是这个世界习得的第一种情绪。
落下来的太阳是种耀眼的金色,像是正被熔炼的某种金属,又像是流动的灼烫岩浆,从缝隙里渗进来。
白塔终日伫立于世界一隅,坚不可摧,这是第一次有了裂痕,于是光从裂痕进来。
于是有风在塔内流动。
/
从白塔出去的路还挺远。
问题出在下台阶——穆瑜已经有段时间没走过这么多台阶,绕着塔身盘旋向下,视觉效果像是泰山十八盘。
已经拿出了合金手杖的反派大BOSS,走到第六百级台阶,开始合理思考能不能画个方框,把这里的台阶改造成旋转大滑梯。
Plan B是炸了白塔。
白塔:……
“宿主,这倒不是它故意的!”系统帮忙跟对面质询,“他们这个世界的白塔构造就是这样。”
像这种承载了世界意志的建筑,大都得这么巍然宏伟、庄严屹立,要是随便盖一个小石头塔,难免就显得不太威风。
改造成旋转大滑梯并开放一个窗口,欢迎来自异世界、非常喜欢滑滑梯的小朋友来玩,可能也不太威风。
系统帮忙转述:“白塔愿意帮我们送到塔底,但想请我们不要再炸它了,也想请我们不要再把它改造成滑梯……”
“可以。”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抱起小花盆,“那我可以在这里种花叶万年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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