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balabala把老头的底细掀了个底朝天。
苟梁了然。
如此说来,钟诠能找到这个神出鬼没随心所至的神医,也不足为奇了。
钟家的犬牙,每一任首领都叫钟诠,余下犬影皆以数字命名,犬一,犬二……亦不冠钟姓。
上一任首领在原主十六岁那年去世,把犬牙传到了现在的钟诠手中,那么,钟家保留下来的人脉和暗中势力,一定都交到他手上。像江郎中这种不找则已,一找就是攸关性命的重要人物,想必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苟梁如刺猬一样的戒备稍稍放开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放松,有些迟疑地问:“您可是,外祖父?”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明显愣了一下,那张天生气呼呼的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眼神倒是缓和了些,“小鬼,你竟还记得我?”
苟梁吃力地摇了摇头,说:“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您曾经来看过我……那之后,连娘亲都不曾再见到您了。”
指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记得谁,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如何认得我是谁?你小子莫非逢人叫喊爹叫娘乱认亲吗?”老头一点都不满意这个答案。
苟梁心中暗笑,表情比刚才更缓和了些,真诚地说:“娘亲曾说,若我哪一天遇见指着我鼻子骂没用的东西,又瘦又矮还不爱干净的小老头,那就是我外公了,嘱咐我万不能嫌弃您也不能对您不敬——”
“什么?!”
老头怪叫一声,“她居然这么说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枉费我当年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就该把她塞回她那个死人娘的肚子里,憋在肚皮里烂掉!”
“娘亲还说……若我遇见您,一定要带您回家,她、她藏着您最爱喝的五虫酒,一直在等您……”
苟梁的眼睛蓦地湿润了。
老头气呼呼的脸僵住,一时竟失了声,半晌后才把炉子里的药汤倒出来,不客气地丢在他手边,说:“说这么多废话,看来药也能自己喝了!”
说罢,他背着手两步并做一步地走出这间简陋的石屋。
苟梁无语了。
这小老头的脾气说来就来,傲娇得不行,看起来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真怀疑对方是不是躲出去哭了。
不过眼下,喝药对他来说着实是个难题。
他虽然屏蔽了痛觉,可以做出一脸大无畏的隐忍模样,但身体的虚弱是实打实的。回血道具效力被他调到最低,只能保证他不会死掉而已,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浑身剩下的那点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伸向药碗的手都打着哆嗦,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身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这时候钟诠回来了。
“主人,莫动。”
他风尘仆仆,衣服头发里都是沙子,见苟梁竟是要自己喝药,赶忙上前来。
苟梁皱了皱眉——原主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但没有说什么,就着他的投喂,一口一口把苦得要命的药喝下。
那老头一定是故意的!苟梁暗骂,一位神医能把药做得这么难喝,也是厉害!
喝完药,他抿了抿嘴唇,哑声说:“水。”
不大会照顾人的钟诠连忙给他喂水,一碗之后,见他说不喝也不想躺下,才小心地把他扶着靠在墙上。
“和他们,联系上了?”
苟梁轻声问。
钟诠:“是。”
“死伤……如何?”
“在上京的一百五十名犬影,有五人逃生,其中一人重伤。”钟诠说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分散在各地的犬影,属下已经取得联系,吩咐他们小心行事。若主人需要,他们能立刻动身赶回主人身边。”
苟梁却做不到像他这样波澜不兴,嘴唇抿紧唇线绷得想要断开,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紧紧捏着,好半晌才出声:“是、他吹的骨哨,所以……”
钟诠点了点头。
苟梁咬住牙关,眼里的愤怒和杀气像是要从眼底溢出来一样,其中,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痛苦。
当日,钟诠来营救原主的时候,动用的影卫人数没有超过五十人,面对东宫的防卫这一批人死伤惨重尚且情有可原,但余下的人却不应该丧命在京城。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藏身之处十分隐蔽,如果不是有专门联系犬影的骨哨为信号让他们自投罗网,一定不会有这么惨烈的牺牲。
而那骨哨,是原主亲手交给李彦,让他防身用的……
“现在才来假慈悲,晚了!”
老头又走了进来,他已经收拾好情绪,不客气地骂:“出娘胎的时候和你娘一样脑门被挤了吗?看男人的眼光一个比一个差!真是给我丢人!”
苟梁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反驳老头的话,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将暴虐的情绪一并压了下去,这才低声问:“我的伤……可还能治好?”
“有我这个江湖郎中在,就没有治不好的病!”老头一脸傲慢,随后又说:“钟家小鬼,你可知我救人的规矩?”
苟梁看向他。
“江湖郎中只给一个人治一次病、治好一个病症。”
老头说:“你身上有三处病不是养养就能好的,一在你的腿,二在你的脸,三是你身上的毒。虽然你是那混账丫头生的,可那丫头又不是老头我生的,我可不能为你一个姓钟的小子坏了规矩。所以,你这三个病我只给你治好一处。”
“那,我——”
“你且听我细说了你的病情再做打算。”
老头打断了他,“你这腿上的伤,需要碎骨重塑,过程非常痛苦。熬过了,至少要卧床半年,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之后,再过三年左右,才能恢复行动自如,当然不能像习武之人蹦跳踢打,但走路没有问题。”
“至于你的脸,毁你容的人手艺挺不错的。这一剑下去,划破了你整张脸,丑的特别对称!而且伤口足够深,要是没有我老头的医术和秘药,这辈子都好不了。你小子运气好,有我妙手回春,你这伤脸嘛,过个一三五六年的,也就恢复如初了。若不治好它,留疤是肯定的。”
“最后,再来说说你身上这毒……”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打量着苟梁说:“若给你下毒的人和划破你的脸的若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定是个祸害。把你弄得这么丑,还给你下这种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药,这谁被你祸祸了,不要倒尽胃口?”
“江老。”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钟诠听不下去了,出声警告。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敢这样拿话侮辱他的主人,早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了,哪里还容得对方还以冷笑。
苟梁面不改色地听着,只是眼里强行沉淀下去的恨意又开始翻滚起来,“钟诠,不得无礼。”
江老哼了一声,他讲话难听却是实在话,“我倒是有些佩服你小子了。且不说这一身骨头断的断,皮肉伤的伤,便是这毒进到你肚子里,扩散到全身,堪比最烈性的媚药。让人全身发痒,特别是那处,犹如百蚁啃噬,非欢好难以缓解。这几日,你竟是忍得住。”
“此药传自南疆,每晚发作一次,倘若一次没有得到纾解,发作起来就一次比一次厉害。”
“南疆烟瘴之地,穷得人人吃草,抢了漂亮媳妇回去都总要跑路,才会有人研制出这种窝囊药来管着婆娘。这丧心玩意儿还没有解药,便是我老头,也只能暂且将它的毒性压制到每月一发作,若要研制出解药,也非一时之功。”
“现在,个中利害你都应知晓了,要我为你治好哪一处?”
“腿。”
苟梁毫不犹豫。
老头也猜到他的选择,但还是说道:“你可想清楚了,那毒物的厉害你也领教过,日后只会一次胜过一次,你这辈子可都离不开男人了。”
苟梁双眸深沉,“便是纵身地狱又如何?我祖父,我父母,我钟家上下百余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钟家功勋赫赫,世代簪缨,如今污名未洗,沉冤未雪,我绝不能躺在床上做一辈子的废人!还有……李彦,我钟固将他捧上如今的地位,我也定要亲手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当日的屈辱,我必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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