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无哀只是震惊地站在原地,他这一生听过所有大逆不道的话似乎都来自于观真的口中,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觉得对方说得很对。
赤霞女干涩道:“你认为我做错了?”
“不,我很敬佩你。”于观真漫不经心道,“只是在提醒你,这条路十分艰难险阻,走起来恐怕会过于崎岖,若事事在意,迟早会拖垮自己。杀你甚至不需要什么阴谋,只消说是因你才多杀几个人,只怕你迟早受不了自绝。”
赤霞女一时间分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丑奴脸色扭曲了一阵,不快道:“你还说对赤霞女无意,眼下却千方百计开解她,婆婆妈妈,没半点男子汉气概,真是令人作呕。”
“别急,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些话吗?现在就来给你答案。”于观真直起腰来,脸上露出笑容,“我在确定九幽君的筹码。”
丑奴骇然道:“你说什么!”
要不是无法动弹,他简直整个人都要撞到于观真身上去。
于观真道:“我说,你既然如此想救九幽君,那我偏要让他永生永世无法踏出囚牢半步,毕竟赤霞女可在我这方。”
丑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狄桐看着丑奴呆滞的目光,既感到一阵痛快,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他扭扭捏捏了片刻,忍不住凑近原无哀询问道:“我这时候要是叫好,是不是十分对不起赤霞师叔。”
原无哀发自真心道:“我怎么没将你留给方大夫。”
第122章
“你不可能那么做!”
丑奴一时间分辨不清楚于观真所说的是真是假,一滴冷汗划过额头。
“噢,对了。”于观真理了理袖子,他特意扫了眼赤霞女,微微笑道,“现在我手中除赤霞姑娘之外,还有你,说不准你们二人加起来还可以令九幽君自裁。听你说来,九幽君似是十分重情重义,要是他愿意为你二人去死,也免得脏了我的手,要是他不愿意……”
于观真沉吟了片刻,轻声笑道:“那我想,他也不会被困在剑阁之中了。”
“看来我这徒弟虽给你陪葬,但想想九幽君能为他陪葬,也不算太亏,你说是不是?丑奴。”
丑奴看着他近乎能蛊惑人心的眉眼透露出盈盈笑意,那双清亮的眼眸里藏匿着无限杀机,找不出半分弄虚作假。
他不是说说而已,他是……他是认真的。
丑奴终于意识到缥缈主人四字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意识到他为何久居深山那么多年,却始终无人敢看轻他,只因此人危险疯狂至极,接近他犹如坠入深渊。
“你……你简直是个怪物。”丑奴不敢置信道,他甚至看向了赤霞女,“你……你竟与这种人结盟!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赤霞女,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说话啊!”
赤霞女自己也同样目瞪口呆了,她确实知晓缥缈主人有些与众不同,可是在碧叶小筑时,她甚至曾觉得此人谈吐令人如沐春风……
她现下已怀疑崔嵬是不是如自己一样受骗上当。
于观真忍不住笑起来,讽刺道:“真有意思,这种人?竟轮得到你与赤霞女说这番话,原来你也知晓她不会这样做。”
“可惜,我会。”
于观真掠过丑奴的身侧,轻描淡写地走了出去。
“你回来——尘艳郎,你回来!”
身后传来了丑奴的嘶吼声,还有赤霞女的叮嘱声,没有照顾玄斗的狄桐今夜成了丑奴的看守者。
这座小城就在剑阁山脚之下,如今闹出人命,于情于理,剑阁弟子都得给当地官员个交代。原无哀向来擅长处理普通百姓与修仙者之间的冲突,原先在门派内也大多由他负责此事,这次当然不例外,而现在,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曾擦掉的灰烬意味着什么。
众人皆各自散去,等着明日早些启程前往剑阁。
莫离愁跟在于观真的身后,在进房间时犹豫片刻,停在了门口。
于观真点上烛火,转过身来看着他,之前赤霞女在门口张开结界,若无修为,凡人难以注意到有间客栈过早打烊,因此眼下整个客栈安静得可怕:“你还有事?”
“你平生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被他人威胁。”莫离愁低声道,“可赤霞真人何其无辜。”
这倒巧了,他们总算有了个共同点,都不喜欢受威胁,于观真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告诉他:“你也十分无辜。”
莫离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烛火,仿佛那燃烧的火光是赤霞女仅剩的生命,无论他如何努力,却始终阻止不了时光的流失。于观真见他不语,莞尔道:“你倒也有意思,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却在意赤霞女的,说不准她活得比你还长,用不着你来怜悯。”
“不是怜悯。”莫离愁摇摇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这还是莫离愁头一次主动跟他说些话,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于观真对他的自毁程度多少已有些了解,于是打算给些面子,让对话继续下去:“对你而言,我是否不择手段?”
莫离愁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师尊说得很有道理,听得也十分痛快。”莫离愁平淡道,“可我觉得那是错的,因为它有个致命的缺点。”
于观真将整个身体靠在了椅子里,微微笑道:“错的?怎么说。”
他竟并未动怒,莫离愁困惑地看了一眼于观真:“丑奴在意九幽君,九幽君在意赤霞真人,而赤霞真人在乎公理正义,因此才会受到同样的要挟。师尊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毫不在意,可世上能有几人如此?至于师尊是否不择手段……丑奴也是这么做的,师尊如此报复他,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这样做,与他又有何不同。”
大概是觉得死期将至,莫离愁说话已不能用直白坦率来形容,基本上已经到了有什么干脆说什么的地步。
于观真想到莫离愁曾提起灭门一案,年轻人痛苦的神态还历历在目,戏谑道:“就如同你在乎崔嵬与赤霞女一样吗?”
莫离愁的脸微微僵硬住了。
“你觉得痛快,是因我以恶制恶,可你同样知晓我对好人也是如此,因此心怀恐惧,认定是错。”于观真从椅子之中起身,走到了莫离愁跟前,缓缓道,“正如你认定我的颜面胜过你的性命。”
莫离愁下意识退后一步道:“弟子僭越。”
“其实你想得没错,有些时候以毒攻毒的法子确实有效方便。”于观真思考片刻,不知道要不要教坏小孩子,“正因太过方便,长久下来,自难坚持本心,就会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莫离愁没料到对方竟会赞成,犹豫道:“这……弟子并非指责师尊。”
“不过你错了一点,你既说我在意颜面,又怎会有恃无恐,岂非是自相矛盾。”
这让莫离愁一时语塞。
“我也教你一件事,此举本就是博弈,没有任何人能永远占据上风,人但凡有所图,手中的筹码才会变得重要,只要目的没有达到,筹码一定很安全。”于观真微微一笑道,“因此丑奴才会杀那些凡人,却不敢杀你,毕竟他希望我能出手相助,比我更怕你死。”
莫离愁显然没想到于观真会如此敞开心扉,不禁有些怔忪:“师尊早已看出?”
“他泄露得太多了。”于观真嗤笑道,“大抵是与好人打了太久交道,便以为这样的手段对上谁都合适。”
莫离愁不知怎的感到心中冰凉,他从未见过于观真这一面,与往常的痛苦折磨不同,只觉得是另一种可惧,可这似又变成兴奋,如同最初习剑时一般无二的兴奋,下意识舔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道:“这手段,本已十分可怖了。”
“确实,只不过还很拙劣,他杀人是为敲山震虎,除去令赤霞女痛苦之外,还为让我知晓,他确实敢动手。”于观真语气冷淡,好似在说一件全然事不关己的事,“恐惧胜过千万手段,一旦失了冷静,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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