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店小二不操掌柜的心,但毕竟他等着每月的工钱,一个被砸了店的掌柜哪还能有心情结得出工钱,因此,他难免要对这件事多上心一点。
“你怎么在此?”
除了债主与仇人之外,久别重逢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好词,崔嵬将窗户搭上,又点了灯,他听见大厅里传来巫月明的叮嘱声,她要了两间上房,掌柜见了银子立刻精神气十足,一点儿不像打瞌睡被唤醒的人。
“巧合路过。”方觉始见着他本是大喜,很快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不知是想到什么,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此?”
崔嵬淡淡道:“我为于观真的事而来。”
哪料得他话音才落,方觉始一时间竟脱口而出道:“你是要去天玄门吗?!”
崔嵬心下一凛,目光顿时冷下来,却是不答他的问话,反而以问题回答问题:“你为什么猜我去了天玄门?”
方觉始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只因他一路上忧心忡忡,神思混乱,见着崔嵬大喜过望,这才不过大脑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下意识躲闪开崔嵬的目光,好半晌才道:“我……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厌琼玉,这秘密我绝不可轻易告诉其他人。”
“那你也不当与我提起。”崔嵬沉吟片刻,仍是决定尊重方觉始的承诺,淡淡道,“信守诺言,理所应当,你无须在意,我只当你方才什么都没说。”
方觉始却没显出半点轻松来,反倒看起来更为焦虑了,他发现认识一个各方面都算得上很好的朋友有时候居然也没有那么好,比如这种时候。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于观真,他一定会逼着方觉始把所有话都吐个干干净净,而不是像崔嵬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绝帮助,连听一听的打算都没有。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去死。”方觉始咬了咬牙,他在不大的客房里走来走去,好似要把地板都磨穿一样,还好这家客店的住客不多,或是底下投宿的旅人实在睡得深沉,倒也没有人上来投诉他们扰民。
崔嵬看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再这样吵下去,只怕其他客人都要被你喊起来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日还要赶路。”
这时方觉始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既不会破坏他的承诺,又能提醒自己的好朋友,立刻得意洋洋地坐了下来,两只眼睛笑得活像偷了腥的猫:“如果秘密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就不算是我违背诺言,对不对?”
其实情急之下,崔嵬也会撒谎,同样也会违背承诺,只是那是他的事,也是他要承担的东西,可他并不希望朋友为了自己而做出这种事来,于是低声道:“方觉始,我并不是非要什么都知道不可。”
“可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方觉始摇摇头道,“我朋友不多,冒不起失去任何一个的危险。好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又没有亲口说出来,你生来聪明,我这人马虎,有些什么话不慎说出口来,被你猜中了,那怎么能怪我。”
崔嵬也不好再劝说,于是就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天玄门。”
方觉始眼也不眨,点点头道:“是啊,我听说了于观真带走未东明的事了,又听说你追他们到白下城后赶回了剑阁,又往天玄门去了,我登时心慌起来,怕你出什么事,便赶忙来追你,请你不要去天玄门。”
要说方才只是怀疑,那么这下子崔嵬已是确认了方觉始的确知晓尘艳郎的来历了,只不过按照他的性子,要是与自己猜测相同,早就闹翻天了,绝不会这般平静。
于是崔嵬沉吟片刻后又道:“他与天玄门有故?”
方觉始道:“这话我可没说。”
看来厌琼玉果真知晓一些尘艳郎的秘密,只是她所知也不多,恐怕不过是翻找出些许灵煜当年的旧物,以为尘艳郎与天玄门有些不得了的私交。天玄门与缥缈峰势同水火,这件事无人知晓,她将这个秘密告诉方觉始,想是期盼尘艳郎能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过方觉始。
只不过,若是崔嵬的猜测无误,只怕这个秘密不但保护不了方觉始,恐怕还会更引动尘艳郎的杀机。
他见识过那姑娘的狡猾奸诈,一时间倏然怀疑起厌琼玉所言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只是仔细想想,若是厌琼玉当真知晓那么多尘艳郎的秘密,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她一知半解的可能性更大,许是好心做了坏事,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崔嵬与方觉始一问一答,已将当初厌琼玉所说的秘密猜得八九不离十,可见对方并无起身的意思,显然是还有话要说,不由得暗暗惊诧。
这秘密来得太晚,说不说其实都一样,无非是给崔嵬的猜测更加上一层筹码。
然而方觉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话不曾说出,这倒叫崔嵬生疑了,他实在猜不着厌琼玉还会再说什么,因此满腹不解,见好友的神色极是复杂,缓缓道:“好吧,你既不说,我也不便逼你。”
方觉始轻轻应了一声,又道:“崔嵬,我想托你一件事,好么?”
崔嵬点了点头:“好,何事?”
这叫方觉始很是挣扎了一会儿,他想了又想,还是说道:“此事极为紧急,恐怕要耽搁你前去天玄门的行程,我想麻烦你去苗疆找厌琼玉,我想于观真很快就会去找她。”
崔嵬这才明白过来,方觉始担心自己会不听劝阻前往天玄门,因此想了个借口要将自己支开,他不动声色道:“何出此言?”
方觉始凝视着他,轻声道:“你还记得巫血么?”
“自然记得。”崔嵬点了点头,“你这是何意?”
方觉始轻声一叹:“她当时告诉我一个秘密后,我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她却告诉我,于观真之所以留她至今,无非是为了神血之中的力量罢了,她迟早有一日要死,或是为自己死,或是时机一到,被师尊夺走神血之力而死,都没什么差别。”
“时机一到?”崔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低声道,“他怎么能做到……神血乃是罪窟之中……”
他忽然想到了地宫里的那几张人脸,还有一具多出来的尸体,树木并没有记录那个人的脸,就好似那具尸体是半途之中……被生出来的一样。
崔嵬顷刻间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方觉始一无所知,只是挠挠头,苦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只是希望你能救一条人命,甚至是两条。我们所见的他与厌琼玉所知的他是两个人,可他救下未东明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收养厌琼玉是为了得到更庞大的神血之力,那么他救未东明,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火血的力量,要是如此的话,想来离他行动的时间一定不远了。”
他的担忧很有道理,也很现实。
因此崔嵬毫无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方觉始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什么?”
崔嵬道:“我说,好。”
与崔嵬长期抗争都处于下风的方觉始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欢喜跟庆幸,而是涌上心头的巨大惊恐,他下意识抖了抖,干巴巴道:“等下,我都忘了问了,你真的是崔嵬吗?”
崔嵬:“……你不觉得现在才问,为时已晚吗?”
第196章
第二日清晨,三人坐在一道吃粥。
方觉始怔了一晚上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竟能说服崔嵬,直到白粥进了口才如梦初醒般,奇怪地打量起崔嵬来。
他一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绞尽多少脑汁,都打算好了不管崔嵬愿不愿意,要么跟着他一道儿去天玄门看看情况,要么就把人绑回来,免得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哪知道崔嵬居然当真回心转意。
这实在是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巫月明倒是好吃好睡,她此行只为保护方觉始平安,并没有更多的想法,至于方觉始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也都与她无关。就连崔嵬这次要去做些什么,还是昨夜恍恍惚惚的方觉始下意识跟她告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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