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看见连家家主刨开墓穴,看见两头纠缠的驴的尸体的表情,还真是让人遗憾啊。
仙车驶离连家,如来时一般乘着云霞日月而去。连城中百姓跪下叩首,目睹仙人们如来时一般高高在上地,消失在天际之中。
“爹,娘。”有孩子说,“仙人就是这般高贵出尘的模样的么?等我长大了,我也想做仙人。”
“嘘——说什么呢!小心仙人降罪于你!”男人打了小孩一个大跟头,“要做仙人这种话,也是你这种孩子能说的?仙人与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明明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却因为几个灵根,就划分出阶级的鸿沟来,就连多说一句话,也是冒犯。
方才还童言无忌的小孩于是也随着父母一起跪下。她看着天空,心中不再有孩子童真的好奇。
只有无尽的恐惧。
而如今,和他们一起看着仙人离去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小身影依旧穿着蓝灰布衣。只是很快,这一身衣服就会被换成价格高昂的绫罗绸缎。绿衣女修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天际道:“清极宗的仙人们走了。”
小孩不语,只是双眼死死地看着天空。绿衣女修道:“正如我猜的那样。管事说,他们一早就走了,无人询问你的去向。在听闻你将要留在连家的消息后,他们也是无动于衷。看来对于他们而言,你的确是一种俯拾皆是的东西。他说要带你去抱朴寺的事,估计也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的。”
“……”
“好了,冷静一点。从今天开始,你受到了来自连家的第一份认可。可惜,这对于你来说,还远远不够。连家如今将你视作有可能被用来替代连昭的一份工具,而不是未来的家主。”女修说,“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碧霄。我在连家,已经有五十余年了。”
孩子终于开口了:“五十余年,一个不外出修行,而是留在连家家学里做地头蛇的金丹修士?”
而且,也是方才定下他作连昭的继任者的话事人之一。
“每个修士的志向不同。有的修士,想的是得证大道。有的修士,想的是名扬四海。而我,想要的只有一个还不错的家族的真心供奉,与足够我挥霍的钱。”女修将笑盈盈的眼藏在折起的白扇后,“连昭不是个有脑子的人。留着他,早晚会把连家的家产败光。如今他死了,又多出一个你来,对于我来说,是意外之喜。”
小孩说:“哦?那我可真是荣幸。”
女修噗嗤一笑:“说起话来倒真像个小大人似的。别再看着飞走的仙车了。飞得再低、再近,他们也不属于你。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仙门来说啊……我们这种二流家族,就是他们脚底下的泥。是不是?说起来,从今天开始,该叫你连月了。”
“家主有心给你换个名字,以示从今日起,你与昨日的下人不同。”女修说,“想好给自己改什么名字了吗?”
孩子终于眼眸沉沉地看向四周:“这座城,叫什么名字?”
女修说:“连城。”
在流月湖附近,还颇有名气的连城。
孩子:“是么。名气很家喻户晓吗?”
女修说:“算得上是。”
可以。
曾经,原作里的连城月将“连城月”作为自己的名字,是因他要自己铭记住自己起源的地方。无论在外经历怎样的风雨漂泊,他都会记住,自己是从连城走来出的、不名一文的复仇者。
而今天,这孩子依旧选择了“连城”这两个字。
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而是因为……
若是记不住我,至少也能记住连城这个地方。他想。
连城阿月。
连城月。
他要那个对他弃若敝履的人,下次见到他时,便会立刻想起——自己在连城做了一个绝对错误,会使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他会后悔自己对连城月的愚弄,会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他收为弟子。
他要那人追悔莫及。
“连城月吧。”小孩说。
“连城月?”女修沉吟片刻,“是个好名字啊!”
此刻的仙车上,一行人正以最快的速度,往清极宗赶。
“方才在连家时,你没有深入追究,而是直接选择回清极宗。这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桂若雪最终还是问了宁明昧,“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看见荷花结苞了。”宁明昧说,“夏天快到了。”
桂若雪:?
宁明昧:“意思是,下个月,清极宗和烟云楼在清极宗的大比就要开始了。”
然后,就是万众瞩目的招生季。
宁明昧:“出门这一趟,我在清极宗里留下的弟子们已经结出不少学术成果了。大比和招生季在即,收割成果,刻不容缓啊!”
五日后,众人抵达清极宗。
第89章 清极宗!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清极宗在初夏的六月迎来了一场轩然大波。
顶着乌篷的小小仙车驶入天台峰,从此天台峰戒严,内门外门之内落下限制弟子进出的关隘。清极宗弟子们不知道宗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风声鹤唳,议论纷纷。
对此,系统只有一句评价。
“清极宗!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宁明昧带着十二名弟子、两个饮冰阁符修、一个新的小徒弟、一个桂若雪、两个烨地苦力、一棵广寒月桂和四千五百万一起返回了他忠实的缥缈峰。
两个天台峰弟子归还给齐免成。齐免成还昏迷着,宁明昧在天台峰当着方无隅的面,趴在齐免成的身上,假惺惺地掉了几滴泪。
“这趟游历十分凶险。师兄昏过去之前,曾说,等他回到清极宗,要给我挑七把好剑。”宁明昧把眼镜埋在齐免成身上,“师兄,你什么时候能醒。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师兄,你说好醒来后要给我挑剑的。师兄,你说好,师兄,你说,师兄,你。”
师兄叫的次数够多,就没人听出来宁明昧的不诚恳。白若如当场就因这声声呼唤红了眼圈,承诺明天就带着宁明昧一起去项无形那里挑剑。
“老项在往回赶了。他那里有不少好剑。等他回来了,我带你到他那儿挑去。”白若如说。
白若如是云南公主。宁明昧离开时她却给他包了饺子。项无形是东北人,白若如一口一个“老项”地叫自己的师兄。
宁明昧于是明白了什么。
两个玉庭峰弟子归还给尹希声。春夏之交,尹希声又病了,每日窝在四季如春的玉庭峰里恹恹地抱着手炉。就连齐免成晕了,也起不来身去天台峰看他。
两个弟子,一个贺铮如蒙大赦,一个姜钰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在听闻师尊又病重起不来身后,姜钰眼中的五分不舍一下升到了十分。
或许是宁明昧察觉到了她的不舍。高岭之花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小钰,我送你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自强。
姜钰悟了。
“少年强则峰强,少年富则峰富。你所站立的,就是你热爱的地方。不要看缥缈峰如何,师尊病弱,弟子便该自强。我在哪里,哪里就是缥缈峰!”姜钰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贺铮一脸恐惧地看了姜钰一眼。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这位小师姐,在整个玉庭峰都是闻名遐迩、很受人欢迎的白富美来着。不少人争先恐后,只为追随她/一亲芳泽。
“师兄,怎么了?”有玉庭峰小弟子路过,探头询问道,“还想听你和师姐的见闻呢。”
贺铮:“……没什么,就是感觉某种脏东西进入玉庭峰了。”
小弟子:“啊?”
姜钰背对着他们,仍在思索:“光我一个人修行,没有几个人和我一起讨论,只会事倍功半。如今缥缈峰的都回去了,我得找几个玉庭峰的弟子和我一起学习。”
贺铮:“……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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