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调侃的话显然进了江霄的心,他嘴角扯开个弧度,视线从钟情的脸滑到他那同样打得一丝不苟的领结上:
“你呢?”
钟情耸了耸肩,手收了回来:“我是来上班的。”
虽然是这么说,他还是极为潇洒利落地扯开领口,完全是工作服的深蓝色领结带着同色的系带一起在空气里被拉远,钟情歪头笑了下,黑色短发在金色的酒光里挥出不羁的弧度。
他这人难得露出来的不是个轻佻又没什么真心实意的笑。
江霄看着他皱了下眉,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作势也要扯领带,钟情道:“别啊。”
“让别人看见两个男的比扯领带嘛,那多不好意思。”
他的眼底沉进笑意,完全没有自己所说的不好意思,江霄一下就松了手,看来刚才只是番假作态。
“你还是少给我提建议为好。”
江霄说,他这个人习惯了掌控全局,也从来没在哪里落入下风过。
钟情的手撑起下巴,一派闲散:“所以我什么时候去上班?”
江霄开口:“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钟情:“你知道我挺忙?”
江霄还没来得及开口,钟情就继续接道,语速很快:“你调查我?”
江霄一怔。
随即他意识到这是个试探,但是已经晚了。
钟情嘴角勾出来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猜对了。”
陈述的语气,连笑意也很明显。
江霄把酒杯推了出去,他向来做事留三分,喝酒也没有见底的习惯,薄荷绿的酒波潋滟,像钟情那一双含情的眼睛。
“你这么笑不够诚意。”江霄垂眸,完全没有接钟情上句话的茬,调查人还能这么坦然也是难得。
钟情没打算让他扯开话题,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拉下来:“所以你调查我。”
江霄:“……”
江霄:“嗯。”
坦坦荡荡。
钟情把那杯酒又推了回去,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这算什么?江总对我有兴趣吗?”
他看着江霄,那一颗泪痣并没有动,被冷白的皮肤衬得鲜明,蓝莓味和酒味交融在一起。
明明气味是又甜又清爽的,在这样昏昏沉沉的空气里却显得过分了点,江霄压根没有往后退,他掀了掀眼皮,眉目冷淡里还能看出来点丝毫不逊色于人的镇静:
“你可以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不是从钟情这里学来的这套,每个问题都能滴水不漏地推回去,只看神情完全猜不到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钟情扯开嘴角,心想这遭真是棋逢对手。
火药味已经霹雳巴拉地在空气里涌现。
咚——
手机信息声响起,正巧打破这凝肃的气氛。
江霄把倒扣的手机拿起看了眼,表情顷刻间变为一种更凉薄的冷。
钟情意会:“你还有事?”
“公司的事。”
江霄看了他一眼,钟情立刻松开正抓着的酒杯。
他微微一笑:“那江总慢走。”
“下次来,我也在这里,毕竟还要多谢江总照顾Hook的生意呢。”
他这话说得还挺情意绵绵。
江霄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时连眉梢眼角都既冷且酷的人还会这么说话,他神色淡淡地一抬眼:
“其实莫吉托很适合你。”
就像是他闻到的那股风的味道,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很恰当,也只能用恰当来形容。
仿佛钟情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钟情一愣,对方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挨得有点近。
他不习惯别人靠这么近,但是还是下意识挑起来个笑,以表自己的寸步不让:“江总还不承认对我很感兴趣吗?”
江霄捏了捏钟情的下颌,指尖的温度一触即分,却有种不容忤逆的强势意味:
“那你不也是这样吗?”
——对他感兴趣。
这一捏不怎么痛,与其说捏不如说摸,温热的触感还残留着,随着男人的手抽走带起点冰凉的风。
江霄终于在钟情脸上看到一种可以称之为怔怔的表情,他勾起嘴角,手在搭在臂间的西装外套上捋了下,完全没在意:
“我先走了。”
扳回一城。
江霄从来不能容忍自己在任何角逐中落于下风,摸清钟情的脾气后就能准确无误地踩上那条线。
钟情扯了扯嘴角,没扯动,还是平着的弧度。
于是嘻哈小哥就看到他们的调酒师在那个架金丝框眼镜的男人离开后就不笑了,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心想这样的阿情还有被拿捏的一天嘛。
事实上垂下眸的钟情并没有想什么,他不笑的时候单眼皮,看上去很凶,给人的感觉就很会打架,又酷又冷,多情的意味被冲刷下去,完全是个酷哥样。
过了一会,他才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喜欢不起来,但是又不能否认。
他们确实对彼此感兴趣,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钟情把那个扯走的领结重新系上,深蓝色衬着浓墨重彩的长相,颇为潇洒。
——就像一面镜子分隔的两端,在对方眼里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
明明是排斥的,他不喜欢那样无波无澜的生活。
但还是会觉得很独特。
络腮胡的老板大晚上迎着夜风去跑步,回来带回来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原本不屑一顾,最后还是被冰淇淋折服,在钟情耳边嚷嚷说太好吃了,顺便还问了钟情一句:
“阿情你就这么一直干下去吗?其实我觉得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这不是什么要辞退人的推辞,而是因为这么些天来和钟情相处下来,他总觉得招聘来的这家伙和南城有点格格不入,知道钟情还在考研究生,老板觉得人可能留不住。
钟情心不在焉道:“再说吧,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债务于他而言只是小事,更多的是他确实喜欢这些工作,让他接触了不同的人,生活就此延展开来,充满动荡与自由的气息。
老板在旁边哈哈一笑。
钟情不知道自己下班后,把冰淇淋和酒精混在一起喝的老板醉醺醺地开口,在围着的众人里笑出来,开玩笑般说:
“你们不知道,阿情呐,他是翅膀被雨淋湿还要飞翔的海鸥。”
周围客人都在笑,有人点头有人赞同还有人抱怨上次阿情手下不留情赢走太多牌,哄堂热闹里,只有个嘻哈风格打扮的小哥接道:“那他肯定迟早要在某一片海域停下。”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没什么人听到。
嘻哈小哥耸了耸肩。
他手里拿着的酒杯往下滴酒液,变淡变轻,最后消匿无迹。
下得细细密密的雨过了些天终于停下,太阳还没出来,只有薄薄的一层云。
钟情原本没把江霄那个邀请当真的,在他看来都是套路,什么心思两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答应别人的事情总要做到,他去见江一恪的时候还是个晴朗的一天,手插兜出现在赛车场,远远望去,眉眼看上去还挺酷。
这让江一恪看见他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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