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一句:吾妻亲启。
老夫人就知道,这是她的丈夫——镇国将军,写的。
皇帝顾忌文家位高权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老将军知道自己留不住文乐,自然要开始谋划。
想要拿捏住他们,无非两个方法,一是找个由头把文乐给杀了,惹得他们直接谋反,皇帝正好从头到尾把他们军权给扒了。
这法子铁定不行,他要能行早他娘的上位就扒了,没扒不就是因为手底下没人吗。
二就是让文乐变成自己人,只要文乐娶一个公主,他文家就已经和皇帝绑得严严实实,哪怕以后文乐再有功绩,那也是顶着驸马的名号得的,他是皇家一辈子的外戚,洗脱不了。
老将军琢磨出了一个法子,先一步让自己熟知的人与文乐结亲。
文帝上任之前远在柳州封地,并不知道武帝欣喜傅骁玉的文墨,连同手下大将镇国将军也不遑多让。
老将军花了半月时间从塞北回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找到傅骁玉,说了自己的想法。
隔日,傅骁玉便带着信件上了镇国将军府。
老夫人闭上了眼,轻声说道:“乐乐,才十五呢......”
上战场,又剿匪,和一群半大小子杀狼群。
老将军都叹息,说家里两个孙子,老大是帅才,推演兵法、阵法,而老二是将才,适合带兵打仗,直捣黄龙。
紫琳想起最初文乐回来的时候,一身戾气,下了马看了眼旁边的小厮,愣是给人吓得差点跪地叩拜。他后头跟了一百私兵,排列整齐,每个人都像是吃着人肉长大的,眼里瞧不见活物。
紫琳也是在塞外待过的,知道那个地方磋磨人的心智。大好男儿就应该保家卫国,可真到了自己家人那儿,紫琳还是希望二少爷永远单纯干净,哪怕不会耍枪弄棒也没关系,就像他名字一样,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老夫人叹了口气,撑着坐起来,说:“你去唤文乐过来。”
“是,老夫人。”
镇国府崇尚节俭,有多少人,吃多少人的口粮,不要浪费也不能剩菜。
文乐喝了两碗粥,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坐着啃那炸糕,嘴里鼓囊得厉害。
老夫人看着他吃东西,笑着说:“瞧你吃这一嘴,哪儿有小郎君的模样。”
文乐急忙咽下,任着紫琳给他擦嘴,说:“奶奶,这是在家呢,您就由着我吧。您不知道在宫里,吃东西可费劲儿了,筷子搁在碗上发出声响都要让严伯好盯一阵儿的。”
老夫人听他说着宫里的生活,突然插了一句话,问:“傅骁玉来求我上门求亲,你怎么想的?”
“咳——”文乐呛了一口大的。
一旁的紫琳连忙倒水,拍着他的后背。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文乐看着老夫人的眼神,觉得自己心思像是无所遁形了,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含住最后一口炸糕,嘟囔一句:“我听奶奶的。”
说完跟一阵风似的溜了。
老夫人挑眉,码了一会儿佛珠,说:“让六子采买些该买的东西,挑个好时候,上门求亲。”
紫琳应声,收拾桌上的餐盘下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镇国府在准备求亲的东西,傅府却不如往日和平。
吴茉香的权力被扒得干干净净的,颓废了好几天。她的大丫鬟好好劝导了几日,才让吴茉香想通。
都说孩子是母亲在府中站定位置的磐石,吴茉香太想要一个位置,以至于忘记了她的藏身之所不是孩子,而是丈夫。
在这个家,只要傅盛没死,哪怕傅骁玉尊贵上了天,也得在傅盛面前喊一声爹。
吴茉香想通之后,好好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在院口和丫鬟摘花,正巧撞上回家的傅盛。
吴茉香是标准的小家碧玉模样,只要得当,总能激起男人心中最隐秘的保护欲。她这段时间瘦了不少,又身着浅色衣衫,头上只有一根碧玉发簪,衬得人是清秀美艳,和最初见傅盛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傅盛手松,说要娶傅骁玉的娘,就可以大把大把的钱用在聘礼上。为了让重得他喜爱的继室开心,自然也可将难得回归的权力拱手相让。
大宅子里的勾心斗角,傅盛知道却不在乎,他不介意让吴茉香为了拿到自己都看不上的权力而讨好自己。
傅骁玉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傅老夫人下棋。傅澈在旁边伺候着,探着头看两人下棋。
“哥哥下错了!应当下这儿!”
傅老夫人皱了皱眉,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傅澈乖巧伶俐,却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一旁的傅骁玉可不这么想,按着傅澈指的地方落了棋,说:“澈儿会下棋了?”
傅澈笑着点头,抱住傅老夫人的手臂,说:“奶奶手把手教我的,我现在棋艺说不定能比过哥哥去!”
“你吹牛吧就,当心把牛皮吹破了,惹奶奶笑话!”
“奶奶才不会笑话我!”
傅老夫人看着孙子孙女说话,笑着摇摇头,心想有儿孙傍身就不错了。再者说,傅澈虽然没那些大家小姐的风范,却有脱俗的璞玉,并非是那种精雕细琢之美,而是需要细细品味,细细琢磨,才能发现她的好。
正说着呢,马骋从外头进来,行过礼后,跟傅骁玉说了傅盛将府中管家的权力给了吴茉香的事儿。
傅骁玉似笑非笑地把这话转头告诉了老夫人。
他不介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这府中留有耳目的事儿。傅老夫人更不会在意,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这个家更是如此。
傅老夫人摇摇头,说:“这个傅盛......”
她想着,又放弃发作这事儿。傅骁玉已然入仕,不可能再继承家业。继室吴茉香虽说人小家子气,但儿子傅光却是不同,以后也会作为继承人培育,对他的母亲太过苛责,也难免小孩儿心里置气。
傅澈不知道这些家宅的事儿,顶了老夫人的位置,撑着傅骁玉思考的时候,悄悄移动棋子。
傅骁玉头都不抬,拿着扇子就往傅澈手腕上敲,说:“哪儿来的小贼。”
傅澈被打个正着,捂着手腕给老夫人告状,说:“奶奶,你瞧哥哥,一点都不疼澈儿,澈儿一会儿做奶糕,只给奶奶吃。”
傅老夫人最后的那点膈应也因为乖巧懂事的孙女给祛除了,笑着给她揉揉手腕说:“好,咱们俩吃,不给你哥哥留口粮。”
傅骁玉叹气,说:“女人同仇敌忾起来,我还真是在这儿一点地位都没了。”
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马骋悄声出去,看到院子外头的傅光行了礼。
傅光自小和奶奶就不亲,但也向往着家人疼爱。
今日得到夫子的夸奖,迫不及待地找傅老夫人,想得到对方的夸奖。可走近了听到这笑声,只觉得格外刺耳,说都不说一声,就匆忙离去。
马骋看着他的背影,收回了眼神,守在门口。
一众的小厮丫头打扫、收拾,没一个人敢抬头看看这少爷身边的大红人。
盒盒啃着馒头进院子,踏进一步,就瞧见马骋那杀神,走上前说:“我有个小道消息,还不可以呈给少爷听,但咱俩八卦八卦还成,听不听?”
马骋抬眸,院子里的人立马收拾东西离开了。
盒盒上前半步,凑到马骋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马骋瞪大了眼,说:“真的?镇国府大丫鬟在问媒人?”
头回上门,男方得带着媒人,等对方同意才可有后续的事儿。盒盒见过一次紫琳,留了点心眼打听打听是谁,这才知道自己偶然救下的是镇国府的大丫鬟。
今天买馒头路上就瞧见了对方,尾随了半天,发现对方连着问了好几个媒人。
他们镇国府,任何东西都得是最好的,更别说媒人。
那些排得上名号的媒人,都被紫琳问了个遍。
盒盒不敢跟太近,怕让旁边的侍卫知道。买了馒头之后,急急忙忙往回赶,就等着提前跟马骋八卦八卦。
两人小声讨论几句,马骋突然叹了口气。
盒盒看着他,问:“你琢磨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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