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换了人,文乐开始还不习惯,强打着精神起来自己收拾。后头困着困着就习惯了,甚至偶尔靠在傅骁玉身上打盹儿,还贪恋对方身上的墨香味。
“让你昨晚早些睡,瞧你这脸色,让老夫人看到,怕是还以为我折腾你了呢。”
文乐撑开眼皮看他,问:“你折腾我什么?”
傅骁玉替他系上腰带,说:“血气方刚的,又不会折腾出孩子来,你说折腾什么?”
文乐一下就精神了,扯过腰带自己系,说:“大清早你嘴里就没个把门的!”
两人打打闹闹的,收拾半天,傅骁玉被文乐带得没了时间用早膳,两人拿了盒紫琳准备的茶点,上了马车在路上吃。
傅骁玉上朝时间早一些,车上就开始看公文。文乐探头探脑地瞧,说:“看什么呢?”
傅骁玉大大方方地给他看,说:“今年春闱殿试的名单。”
文乐连忙收回眼神,躲得老远,说:“你还真是不遮掩!让我知道了说出去,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还没放榜,按着道理这名单只能皇上和丞相能看。
傅骁玉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会说出去吗?”
文乐可不敢再往他那边多看一眼,啃着猪肉脯说道:“那可不一定。”
傅骁玉就喜欢看他这副忠君爱国惦记着家国礼法的模样,总有些诡异奇怪的反差感,像是一个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服,小手小脚却又努力撑起外衣的模样,可爱至极。
“你若是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文乐瘪嘴,说:“谁爱知道谁知道吧,爷可不占别人便宜。”
傅骁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家里这位还真是一点套路都不吃。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马骋说道:“主子,到宫门了。”
傅骁玉没答应,突然扣住文乐,在他鼓囊的腮帮子上嘬了一口,附耳说了几句后,下车离去。
文乐耳朵通红,又想骂傅骁玉,又觉得高兴。
他就知道张烈一定能考上!
一整天文乐都憋不住笑,看到什么都高高兴兴的,差人去约张烈和孙煜儿一块儿用膳。
周崇精神地走在他前头,看文乐说:“每回你休沐回来,这脸啊,都乐得跟朵花似的,怎么了?又有什么好事儿,说给我听听。”
文乐目不斜视,说:“练你的琴吧。”
周崇叹气,这君子六艺到底是谁给排的,他手指头都练出茧来了,还弹得跟弹棉花似的,让夫子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皇帝重文轻武,春闱自是寒门学子出头的唯一机会。
收到文乐消息的时候,张烈刚下族学。已经考完试了,他是唯一一个考完还继续来族学上课的学生。
夫子知道他是宰相的家里人,原本有些微词。总觉得这些人就是来族学混日子。谁知道张烈是当真好好学习的,他周围的那些公子哥都是三皇子的门生。
夫子曾经劝过他,张烈想出头就不能站队,没听劝。后来三皇子落马,张烈一落千丈,又重新回了族学认真学习。
当然也少不了明里暗里讽刺他攀炎附势的,张烈就当听不到,专心看自己的书。
“等人?”
张烈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行了学子礼,说:“夫子。”
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也不见得能知道燕雀的志向。”
学堂之上,今日有个小公子哥儿作诗讽刺张烈做他人门生站错队伍,最后落得重新回学堂准备春闱的下场。
张烈知道夫子特意出来劝诫,连忙说道:“烈并没有放在心上。”
夫子叹息着点了点头。
张烈其人,工于心计又审时度势,是个做官的好材料。就是不知道丞相在琢磨什么,放着这块璞玉不要,整天教导自己那几个嫡孙。
嫡庶之分固然重要,但一家家业,不也得看资质吗。
两人站在雨中等了一阵,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烈眉头一紧,急忙告退,拿着伞就跑了上去,说道:“小厮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孙煜儿头发都打湿了,说道:“小厮去拿伞半天没回来,我担心你等急了。”
张烈皱着眉吼他:“胡闹!等急了也是担心你出事儿,你这淋着雨过来,当我心里会好受些?”
孙煜儿瘪了瘪嘴不敢说话,讨饶地揪着张烈的衣角,两人打着一把伞离去。
夫子远远地看着,不由得咋舌。
那边上可是户部尚书的独子,可是捧在心肝上疼的。这张烈何时交到这样的朋友,竟是一点都没透露。
夫子想了想,又了然地笑了下。工于心计的人,自是不想将自己唯一的净土拿来丈量价值,怕是这小胖子是他真正交往的朋友。
两人在雨中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水坑。
孙煜儿打了个喷嚏,说道:“文乐难得约我们一次,你说他是要说些什么?”
张烈把伞朝孙煜儿那边打了些,自己半个肩膀都暴露在伞外,说道:“不知,或是好事将近,问我们喝不喝喜酒的?”
孙煜儿听了勾着唇笑,跟个小福娃似的,特别招人喜欢。
“咱们可小声些讨论,让他听到可有我俩好果子吃。”
到了酒楼坐下,孙煜儿都不用听小二介绍,张嘴就叭叭叭念了一堆菜名。
小二听得傻愣愣的,进入雅间又出了雅间,都没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等了半刻钟,文乐才推门而入,油纸伞放到角落,看着张烈说:“嚯——你是忘带伞了怎么的?”
张烈半个身子都湿透了,摆摆手说:“没事儿,身子骨好,淋一淋不妨事儿。”
孙煜儿笑嘻嘻地嗑瓜子儿,拍拍自己胸膛说:“就是!”
文乐和张烈立马瞪他,一同说道:“你给我悠着点。”
孙煜儿被户部尚书疼也不是全因为他讨人喜欢,主要还是出生的时候月子就不足,大夫说是血气有亏。家里人怕他早夭,什么名贵药材药膳,变着法给他用,这才养成现在这幅“丰腴”的姿态。
被两人数落的孙煜儿立马就不敢说话了,垂着头嗑瓜子,咔嚓咔嚓的。
“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文乐刚张嘴,小二就开始上菜。桌上被菜占满,孙煜儿爱吃那虎皮青椒,张烈抬手就将菜换了个位置。
吃着饭,文乐突然想起了傅骁玉,大大方方告诉自己的样子。
张烈给文乐盛了晚饭,看他失神,问:“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文乐看着张烈,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久没见着了,看看煜儿胖没胖,你瘦没瘦。”
孙煜儿啃着鸡腿瞪他,说:“就你匀称行了吧!”
三人闹成一团。
吃过饭后,雨过天晴。
回家路上,文乐松了口气。
差一点就干了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傅骁玉的事儿。
张烈是他信任的人,但隔墙有耳,事情瞬息万变,万一赶上不好的时候,这提前透露殿试名单的罪名一压下来,傅骁玉的脑袋就会落了地。
文乐清醒了不少,闻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快步朝着家里走去。
孙煜儿的小厮到现在还没找到他,张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拍拍衣服上的湿痕,送孙煜儿回去。
两人是邻居,关系比与文乐的更近一些。
孙煜儿想了想,说:“我总觉着文乐今天不对劲儿。”
张烈看看左右,低声对他说了句话。
孙煜儿瞪大了眼,说:“真的?!”
张烈看他惊喜的模样,有些踌躇地踹了踹地上的石子儿,说:“祭酒大人和丞相大人都能瞧见殿试名单,与文乐关系又近,今日本不是文乐休沐的日子,他也叫人约我们吃饭,刚在酒楼却转了话头没说什么......这只是我的猜想。”
孙煜儿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把抓住张烈的手,说:“你自小就比我和文乐聪明,肯定就是这样!你都进......!”
孙煜儿高兴坏了,又怕祸从口出,捂住嘴眼睛弯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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