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好看的女人,心毒着呢。”
“长的好看的男人也一样。”
他们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便都闷头不说话了。
此二人正是易欢与陈司礼。
易欢与陈司礼被发往北境充军,军营中吃不饱穿不暖受到苛待是常事,易陈两家似乎打定主意让这两个纨绔公子在前线打磨出个人样,是以他二人寄去的家书有如石沉海底,两个纨绔公子军营训练不过一两载已经伤痕累累直呼救命,北境有风沙有太阳,有戈壁有大漠,经常从一个驻地长途跋涉到下一个驻地,与山匪搏斗,与流民争执数不胜数,二人无一不想念京城富贵窝中的香花美人,于是在几日前趁着守备松懈的时候终于当了逃兵,盘算着逃回京中就不相信家族还能放着他二人不管。
一路逃至朔方城,在水榭楼中遇到了这群邪门的镖师。
易欢看了陈司礼一眼,“这群人不是镖师。”
陈司礼奇道,“不是镖师还能是什么?”
易欢摇头,“因为他们的镖车空空如也,所以留在地上的车辙印迹远不如真正的镖车来的重。但真正让我猜测他们的身份就不清楚了。”
陈司礼心知易欢有个走镖的舅舅,对这里头的门道比自己清楚,默认了易欢的话,却还是想不明白。
“要不去探探虚实?”
易欢瞪了陈司礼一眼,“你我现在自己都是逃兵,何须多管闲事?”
陈司礼撇嘴。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只是看那小娘子可怜的模样,竟无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出卖他的人。
皇帝遇刺的消息他们二人沿路已听说过,听闻皇帝身边有个侍郎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那个人如今是什么情形?生这样一副相貌,落在一群极恶之人的手中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易欢似乎看透了陈司礼在想什么,冷冷笑起,一口饮尽杯中酒。
“你不要忘记将你我害到如今地步的究竟是谁。”
他们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长公主谋逆被诛,紧接着皇帝遇刺,倒真是一出出大戏。
陈司礼一时无言。
他与易欢不同,虽恨温姝不留情面心思缜密的谋害,却也知道是自己年少无知犯下了大错。
军中一番历练于陈司礼而言并非全然无所触动。
他平日高高在上不见人间疾苦,便以为人间没有疾苦。
如今亲历一番见到边境百姓饱经战乱,早已不是昔日纨绔公子的心境。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陈司礼直到出了朱门,自己成为了路边的冻骨才有了贴身的体会。
温姝一开始就应该在烂泥里吗?
不是。
是他和易欢乃至太子一步步将他踩进了烂泥,然后憎恨他不够洁身自爱。
陈司礼呼吸重了起来。
也跟着一杯杯饮起了酒。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楼上忽然传来了小二的惊呼声。
陈司礼与易欢互相对视一眼,便见端着茶水的店小二踉踉跄跄从上奔下来,口中喊着,“不得了,死了人了!”
陈司礼下意识往身后这群镖师看过去,出事的地方正是方才那高大镖师入住的房间。
那群镖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数人纷纷站了起来,皆是虎背熊腰的壮汉,明亮的刀器出鞘,惊动其余散客,三三两两放下筷子便往外逃离这是非之地,一时间水榭楼乱作一团。
易欢压下帽檐,回头对陈司礼道,“咱们也该离开了。”
不知为何,陈司礼心中总有些不安,似乎这转身一走便错过极为重要的东西,而在易欢的催促下陈司礼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易欢与陈司礼刚刚离开,水榭楼便被冯武的人围了起来。
上房中冯武已死,下身被剪刀绞的鲜血淋漓,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道,胸膛横插着自己的兵器,连脑袋都被人削了下来,在青石灰的地板上汨汨淌血。冯武在这群手下的心目中颇具威严,怎料死的如此凄惨,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群反贼看着上房大敞的窗户心知那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已跳窗遁逃。
冯武的手下中有一军师名叫王粲,冯武已死群龙无首,王粲便成为了这群人新的首领,众人问王粲的意思,王粲盯着那洞开的雕花轩窗咬牙道,“我等身份并不明朗,不宜明面大动干戈,暗地里先抓到那女人杀了,省的她报官,杀了人直接出城。”
王粲从腰间掏出刀剜掉了冯武手臂上的红花刺青,并划花了他的脸。
冯武此刻的尸首已经不堪入目,再过不到两日就会慢慢腐烂,为虫蚁所食。
王粲一双利眼环顾四周,落在那紧紧闭合的衣柜上忽然神情发狠,拿染血的刀戳了几个窟窿,木制的衣柜发出吱呀吱呀的破碎声响。
王粲见柜中无人,舔了舔刀身上的血迹。
他带着手下并没有大闹水榭楼,而是顺着窗户打开的方向去追杀那女子去了。
而此时的上房中方才被王粲捅了数个窟窿的木制衣柜的柜门被一双细弱苍白的手从里向外推开,柜门落在地上重重砸的七零八落。
方才太过惊险,温姝险被王粲捅入柜中的利刀扎穿。
最惊险的时候刀锋距离他的眼球只有半寸。
所幸这衣柜颇深,温姝才侥幸保住了这条命。
他从满地的狼藉中站了起来,汗水湿透重衫,捂着唇咳嗽了几声,慢慢往阁楼下走去。
红花教的人此时已经离开,掌柜的报了官,当地的官兵马上就会来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而那冯武红花被剜, 面容被毁,除了温姝没有别人能证明他的身份。
温姝出了水榭楼,从垃圾堆中捡了一件破烂衣服披挂在身上,又用灰土在脸上抹了把,他身上还有一把从上房中偷来的剪子,正是用这把剪子扎的冯武绝了子孙根。
如今温姝用这把剪刀剪断自己的头发,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乞丐。
头发被那群男人们碰过,脏了。
温姝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头发, 就像看着自己的尸体一样。
上房中发生的一切十分简单。
冯武小看了温姝,以为温姝只是一个诚惶诚恐的女子。
他将温姝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想一逞兽欲,一时不察被温姝手中的剪刀狠狠扎在了下身,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痛苦的惨叫,便被温姝用衣带绑缚住手脚并捂住了口鼻。
温姝拿着冯武的刀从他的胸膛慢慢往下剐去,冯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必那时候在冯武的眼中温姝像极了一只吃人的艳鬼。
这只吃人的艳鬼攀附上了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想与自己春风一度,却毫不留情地结束了他的寿命。
温姝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第一个险些死在他手中的人是顾绪。
他从杀人的手段中获得了某种快感,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自己的怀中一寸寸断了呼吸,将他的胸膛和他作恶的下身一点点剐碎,难以言喻的欢畅游走四肢百脉,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会把这个男人一刀刀剁成碎块。
温姝杀人的过程十分小心。
血没有一滴溅落到自己的衣袍上。
他身上只有一粒断肠的解药,现在还没有到自己毒发的时间。
温姝永远都记得昌巳说过,只有断肠能解断肠。
换言之,断肠对于已经中毒的人来说是解药,对于没有中毒的人而言是剧毒。
他将断肠早在几日前便趁着这群人不注意融化在了酒水中,温姝一个个盯着这群人,只有冯武当日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喝。
这群亡命之徒即便逃出了中原,再过不到几个月都将肠穿肚烂而死。
温姝一直在等一个杀死冯武的契机,他等到了这个契机。
而下一个他要等的,是官府的人。
等官府的人来到了水榭楼,他便得到了保护,不至于死在这群疯狂报复的反贼手中。
朝廷派来寻找他的人想必也快到了。
所以他不能离水榭楼太远。
此时有光洒在温姝柔软的面颊上,他伸手挡住,于是那光从指缝中溢了进来。
温姝眨了眨眼睛,露出来一个空茫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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