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景明开开心心将铁剑挂在腰侧,想着继续听一听左瞿还有什么话要同温慎之说,抬首却见左瞿心力交瘁,好像已不太想与温慎之说话了。
反观温慎之,他心情极好,摇着扇子满面笑意,拉过秦卫征,问起天河郡主是不是曾留过一张弓在宫中。
秦卫征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天河郡主尚武,在当年也是了不得的女将军,有一段时日她入宫小住,将自己随身长弓落在了宫中,一直未曾拿走,便留到了现在。
只是库房之物甚多,秦卫征需要时间寻找,温慎之便先带延景明返回了东宫。
此时差不多已到了饭点,温慎之想让延景明尝一尝宫中菜式,正要令人去备膳食,宫人却又来报,说是几位皇子与小公主来了东宫,想要见一见新嫂嫂,看看时间,今日必然是要一并在东宫之中用膳了。
延景明不明所以,只是有些紧张。
他的汉话本来就不好,一下这么多人来看他……他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给温慎之丢脸,便只好学着身边温慎之的模样,端着一张脸乖巧坐好,若非一定要开口的问题,他全靠微笑应对。
宫人温了酒,端上佳肴,几位皇子闲着无趣,在院中摆了木靶,又设投壶,想的是年纪小些的皇子与公主不会射箭,便以投壶取乐,而年长者自然该是要击鼓射箭,未中者,自罚一杯。
延景明没玩过这什么偷壶,更不知此物玩法,眼见着宫人在院中摆了个瓷壶,又分给几位小皇子公主箭支,他便有些明白了。
看来偷壶便是飞镖,这是要皇子们徒手飞箭,直接将那壶击碎。
中原人的训练,真可怕!
……
延景明有些紧张。
他箭术还行,可同阿兄玩飞镖时的准头就没有那么好了,他害怕自己给温慎之丢脸。
延景明迟迟不动,边上的五公主以为他不知玩法,还好意凑过来教他,告诉他,投壶便是该将手中的箭丢进壶中,中者为胜。
延景明更加紧张。
中原人,深不可测。
这偷壶还要从瓶子里头将瓶子击碎的吗!
延景明觉得,他不能给温慎之丢脸。
他蹲在一旁,仔仔细细瞄着那壶的瓶口,可由于过于紧张,连手都在打颤发抖,他生怕自己丢得不准,在外头将瓷壶砸碎了,正努力酝酿,永渊三公主忽而便凑过来,好奇询问:“皇嫂是要试试投壶?”
延景明紧张得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握着那箭不知如何回答,永渊公主看得出他紧张,却自我代入觉得是新太子妃害羞,不敢与人说话,那只要她挑起话题,而后的交流必然便能顺畅。
“皇嫂来中原已有些时日了。”永渊公主笑道,“不知皇嫂最喜欢中原何物?”
延景明:“……”
他僵硬抬手,一下便轻松将手中的箭掷入了壶中,试出了投壶所需的角度,一面硬挤出了两个字,道:“……冰粉。”
永渊公主:“啊?”
延景明紧张丢出了第二支箭:“粽子。”
永渊公主:“……”
延景明:“烤鸡乌龟纸鸢……”
他嘴上碎碎不断,手中倒也一刻不停,那几乎是百投百中,待将手中的几根箭全都丢入了壶中,最后一击,终于从内成功将那瓷壶击了个粉碎。
延景明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打碎了,他应当没给温慎之丢脸。
可他转过头,便见亭中几人均愕然看着他,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般,只有温慎之摇着扇子冲他笑,一面道:“我家太子妃的确厉害。”
延景明挠头。
温慎之又说:“无妨,壶多,换一个。”
……
几名皇子公主聚在一块,开始研究延景明究竟是如何将那壶击碎的。
这壶口本就不算太大,将箭丢进去都有些困难,那太子妃是如何用箭将壶击碎的?!
永渊公主捡起那壶的碎片,满是疑惑不解,甚至觉得这壶是不是用碎片拼合起来骗他们的。
可碎片上并无痕迹,太子妃好像就是这么直接将壶击碎了,几名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听说过西羯多怪力,可太子妃看起来身姿纤弱,怎么也不像是身怀怪力的样子,正觉古怪,便见秦卫征令人抬了一张足有人高的巨弓来此,再同温慎之汇报,道:“殿下,天河郡主的弓找到了。”
延景明眼前一亮,登时来了兴趣,急忙凑上前一看,便见母妃当年所用的长弓,与他在西羯惯用的弓差距不大,而不论怎么说,这弓肯定要比中原一拉就断的弓顺手。
延景明取过长弓,方觉秦卫征来此之前,似乎已令人为此弓更换了弓弦,他若是想,现在就能试一试这弓。
二皇子温徽守正站在一旁,他十箭九中靶心,另一箭不过仅是略偏了些许,其余几位皇子正夸他箭法超群,有百步穿杨之技,他得意洋洋,再看秦卫征为延景明取来了这么一张弓,不由便开口道:“太子妃可要来试一试?”
延景明巴不得点头,二皇子温徽守又转而看向温慎之,继续方才与其余几名皇子的话题,故意谦虚客套道:“其实我这也算不得什么,皇兄当年的骑射之术,才是真厉害。”
温慎之正把玩茶盏,连眼睛都没有抬,淡淡说道:“是不比当年了。”
他懒得理会温徽守的话,温徽守却不依不饶,好像觉得此刻将温慎之拖出来,便越发能衬托得他英武非常,自温慎之病后,他巴不得每日都要与温慎之比较,好让所有人都明白,他才是当下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温徽守甚至主动将自己的弓递到温慎之手中,道:“皇兄已许久不曾试过手了吧?”
温慎之:“……”
温徽守:“今日皇兄可要试一试?”
温慎之:“……”
温慎之甚至不曾来得及开口拒绝,温徽守已主动代他回答了,道:“偶尔试一次,不太要紧吧?”
温慎之:“……”
此时他若是再多加拒绝,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古怪了。
他只得接过二皇子手中的弓,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近旁忽地又是砰地一声巨响,几人回首看去,便见延景明无辜提着那长弓,默默看向院中不远处破碎的靶子。
这长弓不愧是天河郡主留下的玩意,它抗住了延景明的折磨,可那靶子……
温慎之平静开口,道:“换一个吧。”
于是宫人匆匆换壶又换靶,延景明小心谨慎控制力道,一箭射出,箭靶稀碎。
众人:“……”
温慎之却好像不觉有异,那模样就像是这种事时常会发生一般,他又让人去换了个靶子,连换十靶,延景明觉着自己的力道已经不能再低了,无辜回首,恰见众人神色震惊,他只得讪讪放下手中弓箭,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给温慎之丢脸了。
温慎之仍是不慌不忙,道:“何人制的靶,也太差了。”
延景明不知自己该不该点头,他小心翼翼看着周遭其余几名皇子神色,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而温慎之支起下巴,喃喃自语,像是在思考什么,安抚般拍了拍延景明的手,道:“下次给你换个铁木的。”
延景明:“……”
四皇子已率先凑了上来,满眼闪着光,满面仰慕看着延景明,激动开口,道:“皇嫂跟谁学的骑射啊!”
延景明一怔,喃喃道:“我……我母妃……”
五公主也不甘弱后,兴致冲冲大喊道:“皇嫂!教我骑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延景明还未从几位皇子公主激动的反应之中回过神来,他不知如何言语,六皇子又急扑上前,高喊道:“皇嫂用什么武器啊!我能学学吗!”
延景明:“……”
延景明沉默许久,小心翼翼开口,假装自己不会大刀大锤,试图强行融入中原人高雅的武器氛围,勉强开口,道:“窝……窝刚拿了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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