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定斌虽然对应翩翩百般慈爱,但实际上应厂公在京城令人闻之色变,也不是白来的,他的心胸既不宽广,脾气也不算温和。
若是在平时,见到这十八煞,应定斌一定要好好难为难为他们,忽视或者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怎么忍心都不来看看应翩翩呢?
但此时一来是应翩翩出了事,他看到两人的焦急神情,颇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也无心计较这些。二来再想一想,自己当年离开京城监军,将孩子放在傅家不闻不问,又何尝不是鬼迷心窍一般,怎么好再去说人家?
他叹息道“罢了,事情既已过去,二位不必放在心上,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方才说傅英存宝,也就是他真的贪了应家的东西?”
柳朝露点了点头,简单对应定斌讲述了经过。
应钧少年得志,秉性豪迈,又常年出门打仗,其实并没有什么家底,只是一回他在行军途中发现了一处前朝留下来的地宫,从里面运出来了不少珠宝。
应钧拿出一部分珠宝来犒军,剩下的原本想要送回京城,却又担心被其他人从中贪墨,引来祸患,故而本想凯旋回京时当面献给皇上。
然而他未能回京,这东西就被傅英发现了。
傅英有吞没珠宝之心,却找错了借口,当时他提议由他将这些珠宝运回京城,十八煞却不平于应钧之死和世人的指责,不愿再为朝廷效力,因此不肯让傅英带走珠宝。
最后双方达成共识,决定将这批珠宝找个地方藏起来,由十八煞负责看守,若是日后傅英为了给应钧平反冤屈要用到它们,再带着应翩翩一起过来取用。
现在想来,也多亏当时没有达成共识,才保下了这些东西。
但后来珠宝被傅英挪了地方,十八煞中负责保管珠宝那几人跟着一同前往那处秘密所在,双方就失去了联系。
十八煞意识逐渐觉醒之后,也在寻找他们,目前仅有一些线索,却没找到具体下落,没想到应翩翩倒是先出事了。
应定斌道“照你们这样说,傅英确实极有可能想要在逃跑之前带走这大批的珠宝。以阿玦的性子,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乖乖顺从傅英去去珠宝的,说不定反而还会暴露出那处地点,所以傅英才想要直接除掉他……强行取宝。”
这样想来,那第二批黑衣人说不定也是傅英的手下叛变,却惦记着绑了应翩翩勒索珠宝,所以才会把人救下又劫走。
应定斌决断道“不管怎样,阿玦的安危最为重要,那处藏宝之地是个可能的所在,本公这就回去调拨人手找寻。”
穆佚扬道“我们这些日子也发现了一些线索,让我们来带路吧,若是能见到那些兄弟,也好告知他们真相。”
应定斌又看向池簌,说道“涧竹,咱们分头行事,我盯住傅家,寻找傅英下落,追踪那伙黑衣人去向的事,便交给七合教。”
池簌心急如焚,在应定斌和穆佚扬等人交谈的时候,也在不停调遣七合教的人手,安排搜寻任务,此时闻言立即点头答应。
应定斌刚刚离开,已有七合教的探子来报,说是又在林子深处找到了新的痕迹。
池簌闻言,立刻亲自动身,前去查看情况。
他心里其实十分清楚,西厂和七合教,几乎已经集齐了朝堂和江湖两大情报势力,可以说是天罗地网,按理说不会找不到应翩翩的下落。
说难听一点,如果这样还找不到,那恐怕人就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就算池簌武功绝世,也只有一个人,他亲自去找人与否,影响不大。
可是道理全都明白,一想应翩翩有可能在受苦,他实在难以容忍自己有片刻停歇,只要一闲下来,想想这些事,简直恨不得立时死了,还胜过这份忧急的折磨。
这片林子已经被西厂和七合教都先后翻找过几遍了,一丝一毫的痕迹都被仔细查看追寻,随着天光渐亮,周围的景物也越发清晰,又有人在山坡下面发现了一行血迹,一路寻过去,发现断在了一处悬崖边上。
他们正站在原地商议如何下去,便见池簌面色沉冷,大步赶到。
“教主!”他们立即向前行礼,见池簌面色极差,更是格外恭谨。
池簌道“找到什么了?”
一人说道“禀报教主,属下们在这附近发现了一处血迹,起初十分细微,越是向着崖边去越是明显,到这里就消失了。只是此处悬崖陡峭,人力轻功难攀,,属下们在想应该如何下去。”
池簌一语未发,大步来到崖边,低头查看那处鲜血,心脏仿佛被紧紧揪着,手心里面都是汗水。
由于脚步凌乱,几块碎石被碰掉了,从他脚边的断崖处落下,甚至不闻回响,可见其陡峭。
七合教的探子看到池簌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有些惊心,小心翼翼地劝说道“教主,依属下看来,当时打斗的人数很多,死伤者也不少,这处血迹未必就是应公子留下来的,还请教主不要太过忧心。属下已经派人在附近搜查能够下去的小路,很快就能到底下一探究竟。”
这人说的在理,可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是应翩翩,池簌也不愿意让他孤零零地在下面多等,于是道“你去找人吧,我先下去看一看。”
他的手下正要再劝,却骇然见到池簌竟弯腰按上崖边的岩石一借力,而后直接便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他整个动作半分迟疑都没有,而此处高崖陡峭,只消真气轻功稍不到火候,这一跳就会当场毙命,无异寻死。
眼见池簌如此,七合教那一众人无不大惊失色,连忙扑到崖边去看。
视线之中云雾缭绕,池簌的身形轻飘飘地下坠,手脚不时在崖边的石头或者树枝上轻点借力,消解下坠的势头,很快就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先前那名探子不禁长叹一声,催促道“教主既然已经下去了,咱们也快些调拨人手绕路下去寻人吧,我见教主那模样,担心会出什么事。”
这边七合教的探子们急急忙忙地寻找从悬崖上下去的路,另一头池簌仗着一身绝世轻功,虽然被岩石和树枝刮出来了不少伤口,但是也成功来到了山崖底下。
纵使有所缓冲,那样的高空坠落,脏腑还是难免受震,可池簌也顾不得止血休息,立刻开始顺路搜寻。
崖下是宽广的密林溪石,范围极大,若是人从上面跌下来,不知道会坠到哪里,又或是半路就被树枝勾着了,找人的难度不小。
池簌只能一点点地找寻,同时等着自己的其他手下们赶到,毕竟,除了这里,附近的其他地方都已经被搜查遍了。
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他的运气好是不好,池簌寻了一会之后,竟然当真又发现了几处血迹。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拨开草丛,竟然从中发现了几处残肢,显然是人体从高处摔下来,已经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但幸好挂在那残肢上的是黑衣,手臂也十分粗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应翩翩,饶是如此,池簌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又是盼着能够找到人,又是盼着下面没有他。
池簌转了几圈,又先后发现了几具尸体,每看见一具尸体,他便觉得心中那股不愿深想的恐惧又深了一分,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只是勉强向前走,机械伸手在草丛中翻找。
草上或有尖刺,或有虫蚁,他都视而不见,不多时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只是找了一会,此处便再也没有新的发现了,池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口气,正想换个地方,突然感到一滴血滴在了他的脸上。
池簌一下子就站住了。
他维持那个将要迈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站了好一会,才摸着脸上的血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有具尸体挂在了头顶的树上,而且还算完整。
想必这具尸体掉下来之时,位置恰好被树挡住了,因此并没有被摔烂,但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这人的前胸、腹部、脖颈以及身体其他几处要害部位都已经被树枝直穿而过,绝对不可能再活着。
池簌见他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楚模样,但身形修长,身上穿的也与应翩翩前一晚赴宴时所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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