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想让你二弟走得清净一些。”凛王扫过众人,“都退下吧。”
其他人行了一礼,陆陆续续的哭着出去了。
云广陵自然要留下来安慰凛王几句。
云缓见云广陵不走,自己也留了下来。
院中瞬间空荡了起来,只剩下一些下人侍卫,这些人将云永泰的尸体好生抬了进去。
云广陵道:“父王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凛王的目光变得残忍起来,脸色略有些狰狞,“你的意思是,想让本王与你一样开心?”
这话说得太诛心,刹那之间,云广陵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王,二弟的死真与我无关。”
“无论与你有没有关系,他都死了!”凛王一脚踹在了云广陵的胸口,“倘若本王查出是你干的,无论朝廷是否准许,你的世子之位都别想要了!”
说完这些,凛王拂袖而去。
云广陵仰卧在地上,脸色变得青白,身体不住的抽搐。
其他下人不敢扶云广陵,都跟着凛王走了出去。云缓赶紧在他胸口处揉了一下帮他顺气,慢慢将他扶了起来。
云广陵勉强站起,脸上仍旧没有颜色,“哇”的一声吐了云缓半身血。
凛王年富力壮,体型像云永泰一样魁梧,他踹在云广陵胸口这一脚用尽了全力。倘若跪在那里的人是云缓,就算是九条命都被踹没了。
云广陵肌肉厚实身体康健,他有幸保全了一条性命,只是五脏六腑疼痛欲裂,里面胸骨折了,内脏大概出了很多血,现在站都站不稳,两条腿直打寒颤。
云缓见他一直吐血,忙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大哥,你能不能走路?”
云广陵眼圈儿通红:“我是想杀他,但我没有这么做。”
云缓晓得云广陵嘴硬,现在云广陵伤得不轻,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只好道:“大哥,你胸骨可能骨折了,得让大夫看看,我们先回去吧。”
云广陵擦了一下眼角。
他知道云缓不信自己,实际上,云广陵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干的。几个兄弟中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要么没有这样的能耐买通刺客,要么没有这么深的仇恨。
云缓将云广陵送到了住处。
韩氏见云广陵吐血不止,她被吓得不轻,忙让丫鬟去请大夫。
云广陵疼痛难当,他胸口骨头折了,只能躺在床上。
半晌,云广陵道:“就算我真杀了他,父王也不该如此绝情。他是儿子,难道我就不是?这些年我为凛王府出生入死,立下多少功劳?他每日不务正业,每每领了差事都是让下人去办,总是以杀人虐人取乐。我若像他这样,父王不知道废了我几回。”
云缓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云广陵看着床顶:“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凛州女子,我母亲是汉人女子,我就该被这样对待?”
韩氏让丫鬟把云缓沾血的外衣脱了:“弄脏了小叔一身,真不好意思,改日我让她们洗干净送去。”
云缓点点头,他从腰间钱袋里拿出一枚钥匙:“辛苦大嫂。母妃的住处有治内伤的良药,药瓶在她书房进门第三个柜子里,上面写着‘大内伤丸’,这是书房钥匙,还望大嫂亲自跑一趟。”
韩氏将钥匙接过来,忙过去了。
云广陵还在自怜自艾中,口中说着曾经种种不公。
云缓用湿帕子擦干净手指,从茶盘上拿了茶盏喝了一口。
云广陵停下了,他看向云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笑话?”
云缓:“……”
云缓现在只想王妃过来,然后让王妃抽云广陵几个巴掌清醒清醒。
他把水咽下:“大哥,你这个嫡长子问我这个次子,让我怎么回答?难道让我说,你不是笑话,我们这些既不是嫡长子又不得父王宠爱的才是笑话?如果是要比谁更可笑的话,那我只好告辞了。”
云广陵苦笑一声:“也对,你不是我,无法理解我多年辛苦结果忙成了空,不能体会这样的悲惨。”
云缓一直都觉得云广陵是个猛男。
猛男伤感起来,丝毫不逊色于云缓病中胡思乱想的时刻。
云缓道:“大哥,你只是被父王踹了一脚,一切并没有成空。像太子那样的,灭外族平海寇,所到之处无不太平,最后被皇帝安了谋反罪名杀掉,死了还要被千刀万剐,才是多年辛苦结果成空。”
云广陵又吐出了一口血。
云缓真有些担心他,被凛王当胸踹一脚真不是谁都能受的。
往日凛王打云永泰和云见海他们都是打的皮肉,看起来皮开肉绽实际上养个十天半月就恢复了。云广陵伤的可是五脏六腑,稍微养不好终生都有后遗症。
“我说错了,大哥你真的很惨。”云缓赶紧改口,“是父王做得不对,你别吐血了。”
云广陵苦笑一声。
云缓道:“大哥,若你只觉得你和二哥只差在生母上,那你大概想错了。四哥的生母同样是凛族女子,他还不是被父王忽略?只有二哥、三哥、六哥这样生母出身贵族的才会被父王高看一眼。说不定他们还很羡慕你,羡慕你的母妃知书达理有朝廷当后盾。”
云广陵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云缓趁机把云广陵房间里的水果和糕点都吃了,吃得一块不剩。
云广陵眉头跳了跳:“我都要疼死了,你在这里吃东西?”
云缓想了一下:“那我像三哥他们一样抱着大哥的身体假哭?”
云广陵的矫情劲儿终于过去了,他想着云缓大概不知道他有多烦闷,和云缓谈话等同对着木头聊天,只好闭嘴等大夫过来。
和云见海、云煜那样假模假样的兄弟相比,云广陵还是更偏爱云缓这样没有太多心思的人。
或许一母同胞的兄弟之间真有亲情维系,云广陵先前从来没有想过,云缓也有比其他人更靠谱的一天。
倘若云永泰这件事情是有人诬陷他,让他坐牢了这个罪名。比起其他兄弟,云广陵更希望云缓能够得到这个世子之位。
他看向云缓。
云缓现在穿着雪白的中衣,他外袍被弄脏了,韩氏离开之前让丫鬟给云缓披了件新的鸦青色外袍。
这件衣服是云广陵的,他没有穿过,披在云缓身上大了许多。
从云广陵的角度去看,云缓修长单薄的身形略有些病弱,面容都带着些许苍白,唇色淡淡的,银冠上的雪色绸带系在下颌,衬得一点下巴尤为精致。
他记得云缓去年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今年云缓身体抽高一些,那些柔软的线条消失不少,侧颜还是温柔的,温柔中却有些淡淡的疏离。
一直以来云缓都和诸位兄弟玩不到一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原因,大概还有想法上的缘故。
除了王妃之外,云缓似乎不和王府中其他人密切来往,他似乎与任何人都带着善意,身边却始终无亲近之人。
兄弟几个都说云缓很笨,平日里就像个精致漂亮的摆件,到十几岁时还不怎么会说话。
但这五六年里,云缓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一眼干涸的井中涌出了泉水,失魂的人被召回了魂。
说实话,凛王很不喜欢云缓,可是他从未抓住过云缓的把柄,简而言之,云缓基本上没有犯过什么难以原谅的大错,更没有像云尧那样在重要场合做过蠢事丢过体面。
云广陵去过许多地方,他知道,在麒朝许多繁华的地方,云缓这种少年很受家族喜爱。云缓大概很有慧根,却从不向他们这些人展露。
韩氏很快带着药回来了,云缓倒了一把药丸出来,闻到一股酸苦的味道,他煞有其事的道:“大哥,这个药需要嚼着吃,这样才能止血疗伤。”
云广陵将这把药丸塞到了口中。
嚼碎后他被苦得龇牙咧嘴,喝了两盏茶都没有缓解。
韩氏道:“大夫怎么还没有请来?我去看看。”
她还未出去,丫鬟便进来了:“门房说王爷吩咐,因为府上丧事,不准外人进府,大夫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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