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摔坏了腿,现在好了,脚踝处还是缠着一圈纱布,手掌也是。
兰泽跟着姬嫦奔波,姬嫦自然不会管他吃的穿的如何,他发冠随意束的,柔顺的乌发看上去变得毛躁。
“过来。”师无欲出了声。
兰泽对师无欲同样戒备,他担心师无欲又要拿戒尺惩罚他,他不大情愿过去,慢吞吞地移过去,小声道:“奴才冒犯皇上是因为皇上先欺负奴才。”
“国师大人,你读过那么多经文,难道奴才要忍着让皇上轻贱奴才吗?”
师无欲略微顿住,他视线产生了些许变化,眸中依旧清清冷冷的,落在兰泽身上却有了些温度。
嗓音依旧冰凉。
“我未曾怪罪你。”
“并不是因为此事……你若是不愿,他是皇上,你也应当反抗。”
师无欲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面前,兰泽不知晓师无欲要做什么,他背对着人看不见,直到脑袋上面的发冠被取下来。
只有娘亲和谢景庭为他束过头发,兰泽好几日没有梳头了,梳起来太麻烦,他梳好了便直接睡,这样第二日还是一样的,只是稍稍乱一些。
兰泽瞅到了一边的铜镜,铜镜能够映出来师无欲的面容。
师无欲面容冷峻,眼眸略微垂着,侧脸线条精致清冷,下颌线略微绷着,碰在他的发丝上,动作带着些许轻柔。
他只得跪坐在地上,从镜中只能看到一截衣角,看上去像是他趴在师无欲膝头。
第92章 阴阳
师无欲为兰泽梳开了头发, 兰泽的发丝柔软光滑,摸起来像是绸缎,细细的梳理到一起, 落在鬓边半掩清丽的容貌。
殿中非常安静,兰泽险些睡过去,他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垂下去,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中他同样在殿中, 殿中却不似方才那般明亮温暖,光线透不进来黑压压的, 笼罩着阴沉冰冷的气氛。
兰泽置身在殿中, 感到一股冰凉之意,床边似乎有咳嗽声传来。床榻边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枯瘦苍白, 指缝还在往下滴血。
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床上人的相貌, 隐隐知晓自己如今是在梦里,向前两步便看清了床上人的面容。
是贺玉玄。
床边凤惊在守着, 递了药膳过来,贺玉玄那张脸消瘦苍白,唇上失去了颜色, 犹如凋零的纸花, 那只枯瘦的手抓过了汤碗, 药汁悉数灌了下去。
兰泽仿佛能够闻见药汁的苦味儿,浓稠的黑色让人望而却步, 他站在旁边, 床上的贺玉玄看不见他。
他并不知贺玉玄病的这般严重, 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为何他会做梦梦到贺玉玄?
兰泽在一旁守着,看着贺玉玄喝完了药汁,凤惊便下去了,殿中只剩下贺玉玄一个人。
药汁似乎是奏效的,这么一会,贺玉玄的脸色好了很多,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些血色,那双深茶色双眸轻轻阖着。
兰泽眼角扫到了什么,看到了一角墨色衣袍,对方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安然无恙,他视线略微定住,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贺玉玄。
眼前的贺玉玄和躺在床榻上的贺玉玄截然不同,面前的这个更加鲜活,身上隐隐透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仿佛掉进墨汁中被染了一番。
“小泽。”面前的贺玉玄唇色鲜艳,眸中深邃了许多,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随我来。”
贺玉玄拉住他,他只能跟着走,面前的景象随着他们的行走发生了变化,眼前的景象变得明亮起来,周围山清水秀,两边种满了兰花,蝴蝶纷飞在空中环绕。
“这是我发现的地方,小泽应当会喜欢这里。”
贺玉玄牵着他,眼眸随着被衬得明亮了些许,他摘掉了一旁的兰花,兰花放在了兰泽的掌心里。
淡蓝色的花瓣,上面的纹路宛如掌纹,细细密密的汇聚在一起,触碰起来柔软光滑。
兰泽手指碰上去,他犹豫地看向掌心中的兰花,又看向面前的贺玉玄。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掌心中的兰花一碰即碎,在指尖下化为白光,贺玉玄略微怔住,面容逐渐消散,同身后的白光一般,消失在他面前。
兰泽转瞬之间便醒了,他这么一觉睡到了晚上,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烛光在亮着。
他身上披着毯子,外面天已经黑了,殿中很暖和,他还是觉得背后发冷。
贺玉玄的面容仿佛还在面前,兰泽站起身,他略有些困惑,很快便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拂到了脑后。
“兰泽……”
房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是姬嫦的声音,姬嫦敲了两下门,在门外道:“兰泽,你醒了吗?”
这是姬嫦第一回 叫他的名字,原先姬嫦未曾叫过他,兰泽不明白姬嫦又要做什么,他不大想见到姬嫦,便装作没睡醒不应声。
“朕这里有关于谢景庭的消息,你可要听听?”
姬嫦话音方落,面前的门被打开,少年身形显露出来,兰泽目光灼灼地瞅着他。
“皇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姬嫦目光落在兰泽身上,视线在兰泽眼尾略微停顿,兰泽刚睡醒,眼尾有些发红,脸上被炉子熏得发烫,看上去略有些娇憨。
他未曾见过哪个奴才有过这般的相貌,有这般的相貌,兴许能随意靠容貌不必做奴才。
“你随朕来。”姬嫦对兰泽怀有愧疚以及怜悯之心,他领着兰泽前往正殿。
因为和师无欲汇合,他身边有了人,他让侍卫买了一些东西,都是给兰泽买的。
“方才有信使送信,谢景庭如今在京州,朕知晓兰泽关心他……却不知兰泽与他是什么关系。”
姬嫦已经从侍卫嘴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二人到了正殿,正殿桌上摆放了许多点心与少年喜欢的玩意,兰泽看见之后便挪不开眼了。
兰泽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东西上,他猜可能姬嫦是要哄他,他分了两分注意力听姬嫦的话,闻言心里猜不准姬嫦的意思。
他只能道:“奴才与督主什么关系都没有。”
若是姬嫦知晓他与谢景庭有关系,兴许要剁了他。
兰泽又忍不住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姬嫦应当早就知道了,他转眼想姬嫦似乎脑子坏掉忘了很多东西,他便能够理解了。
“那朕便放心了。”姬嫦气质矜贵,双眸略微弯起来,眉眼中带着很浅的笑意。
“若是兰泽同他有关系,兴许朕会难办。”
“朕不放心把兰泽交给他。”
兰泽:“……”
因为姬嫦的一番话,兰泽怀疑自己说错话了,他狐疑地瞅着姬嫦,在一旁抿起了嘴巴,兴许姬嫦是故意的。
为何要姬嫦决定他,姬嫦又不是他主子。
“皇上要告诉奴才的便是这件事吗?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兰泽问道。
姬嫦对他道:“这些都是给兰泽买的,不知道兰泽喜不喜欢。”
“除此之外,我们到陵州还有一段路程,朕听闻兰泽原先在国子监念过书,后来退学了,接下来的日程,朕教兰泽剩余的课程。”
“兰泽日后跟着朕便是。”
姬嫦思来想去,最大的补偿便是让兰泽跟着他,日后他能够庇护兰泽。
兰泽闻言面上反而变了,神色不大好看,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略微睁着,里面带了些怯懦的情绪。
“皇上……奴才并不是不认字,还有,奴才还要跟着国师抄写经文。”
他并不想留在姬嫦身边,相比姬嫦,他宁愿在师无欲身边抄写经文。
“这些朕都知晓,兰泽,你不愿意留在朕身边?”到底是少年君主,哪怕是温柔起来,骨子里还是带着□□欲,并不想要兰泽忤逆他。
姬嫦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依旧算得上客气,那一双凤眸中情绪却变了些许,静静地看着兰泽,等着兰泽的下文。
兰泽感受到了,若是他说不好,兴许姬嫦会生气,他又不愿意说好,于是在一旁闭紧嘴巴不愿意讲话。
“这便说好了,明日起,你每日来朕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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