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株兰花略微泛黄,已经枯萎,另外一株看起来新鲜一些,兴许是早上折下来的。
兰泽看到那三株兰花,心中略微动容,他在桌上留了纸条,握着朱笔略微犹豫,在上面磕磕绊绊地写下来几句话。
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回复,兰泽两日没去藏书阁,第三日去的时候,在他原先借的书册上回读到的位置发现了一张字条。
对方似乎记忆力很好,他不过提过一次,对方却能推出来他的学习能力下本会看什么,以及会读到哪里。
字条上是温柔俊秀的字体,对方约他月底在断融桥见面,还嘱咐了让他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兰泽在国子监里整日都只背书看书,他捏着纸条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左右瞅了瞅,明明没人在,他的脸上依旧有些热。
他听说过断融桥,是情人知己相会的地方,听闻桥底连着长生河,若是有缘人在桥上走一遍,之后便会长长久久。
兰泽剩余的时日照旧三点一线,只是偶尔会走神,对月底修沐更加期待一些,忍不住想对方是男子还是女子。
若是女子,会不会是哪位公主?
国子监里只有几位公主有资格进来,其他的女子,除了钦定上任女官,没有入国子监的机会。
若是男子也无妨。
月底修沐那一日,兰泽早早地就收拾了东西。他没想到谢景庭会过来,在看到谢景庭时略微意外。
这才想起来,这个月他算是又闯祸了,不过陆太史没有查清楚就把他关起来了,此事应当怪不得他。
“督主。”兰泽软声喊了一句,不知道谢景庭为何要过来接他,担心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态度拘谨许多,乖乖地在一旁坐着。
他还不知谢景庭方才在马车上已经看完了他的所有信件,甚至两人互赠了东西,包括他为什么被关禁闭,谢景庭全部了如指掌。
“我听闻,兰泽前几日被冤枉关了禁闭。”谢景庭开了口,目光落在兰泽脸上,“还要多亏贺大人,在国子监里查出此事,没有让兰泽蒙冤。”
兰泽已经被抓过去了,哪怕没有被冤枉,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同窗兴许会笑话他,倒是没有说到他面前。
提到贺大人,兰泽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有几分感谢对方,心里更怕谢景庭误会,他连忙对谢景庭道:“贺大人确实是好人,督主,奴才没有和人私相授受。”
谢景庭对他道:“我知晓,兰泽可知私相授受是什么意思。”
兰泽自然能明白大致意思,他和人都没有见过面当然不算,若是说起来……应当是两人互通心意。
“这般,兰泽在讲堂里可有被为难,平日里如何。”谢景庭似乎是随口一问。
兰泽想说的话都已经写信和别人说了,说过的自然不会说第二遍,后几日他没有再写信,倒是有一些想要告诉谢景庭。
“督主,奴才在讲堂里没有被为难,只是阮世子如今似乎很讨厌奴才,从上次被督主抓之后就没有再跟奴才说过话。”
兰泽收拾自己的东西每次都是带个小包子,小包子就在他身旁放着,他从小包子里拿出来自己做的东西。
“这是奴才做的布偶娃娃。”兰泽拿出来的时候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补充道:“奴才上课的时候都有好好念书,这是用空闲时间做的。”
有时候睡前看书看累了,他便闲下来,会有一些空余的时间。
他空闲的时间用一些小手帕缝成了一个布偶娃娃。布偶娃娃是按照谢景庭缝的,他只能按照谢景庭的装扮做,娃娃胖乎乎的,看起来像是年画版的谢景庭。
谢景庭的视线落在布偶娃娃上,他这般一看,兰泽又有些紧张,担心惹得他不开心。
兰泽捏着娃娃,谢景庭不说话,难不成看到了他在里面给娃娃穿的红肚兜。他这般想着,拽了拽娃娃的身体,把外面的袍子拽的更加严实一些。
“兰泽会的东西不少。”谢景庭这般评价了一句。
“奴才做了好几日,还被针戳到了眼睛。”兰泽小声抱怨一句,他眼睫向下垂着,手里还捏着布偶娃娃。
为何第一个做谢景庭,除了谢景庭他似乎也不能做别人,做完谢景庭他打算再做一个娘亲出来,这般晚上能抱着娘亲娃娃睡觉了。
前两日他都是抱着谢景庭睡觉,兴许谢景庭可怕的形象已经深入他心,他抱着娃娃版的谢景庭总感觉怪怪的。
这般说完,他的脑袋就被扶住了。
兰泽被迫抬起头,知晓谢景庭要看他的眼睛,他便睁大眼,眼珠里倒映着谢景庭的身影。
谢景庭略微垂眼,明艳的容貌映在兰泽眼底,兰泽略有些紧张,呼吸都跟着轻了许多,对方的手指触过他的眼皮,温凉略微粗糙。
兴许因为谢景庭常年执笔,他的指腹上有很薄的茧子,兰泽情不自禁地眨眼,睫毛擦过谢景庭的手指。
像是小羽毛揉在上面。
“只做了这一个布偶娃娃?”谢景庭看完他的眼睛之后便放开了他,问他道。
兰泽点点头,做一个他都花了好些时间,这是他做的第一个,他非常喜欢,整日里抱着,不然不会修沐时也要带回去。
“我以为……兰泽在讲堂里交到了新朋友,会先想到新朋友。”谢景庭煞有其事的说。
提起新朋友,兰泽便想到了那封约见的信,对方只说了月底还有地点,没有说具体哪一天。
他修沐有好几天的时间呢,兰泽打算晚上就过去看看。
兰泽略微纠结,他想起来了上次答应谢景庭的事情,决定还是和谢景庭说实话。
“督主,奴才在讲堂里确实交了新朋友。”兰泽想起来莫名有些脸热,他也不知是为什么,不好意思道:“奴才没有见过他,他每日都会给奴才回信。”
“原先藏书阁可以放解疑字条,奴才经常一个人去藏书阁,他为奴才解了许多次疑,每次奴才留下来的字条他都会回复。”
兰泽从小到大没有交过朋友,更没有被当做正常平等的人对待过,因此这般便让他十分新奇。
至少在信里,对方没有嫌他笨,不会觉得他问的问题不该问,会回答他的每一处疑惑。
“奴才在讲堂里问过先生问题,先生总是觉得奴才没有好好听课,奴才听不懂便是奴才的问题。”
兰泽小声说:“奴才把课上的问题都留下来,他会每一条都给奴才讲,奴才上回抱怨了饿肚子,第二日他便给我带了点心。”
谢景庭静静地听着,问他道:“兰泽不是没有见过他,他如何能给兰泽带点心。”
兰泽:“奴才没有见过他,每次奴才都坐在角角,他在那里给奴才放了点心。”
兰泽说起来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通通的,“奴才笨蛋,只是在信里提了一嘴,他便都能记住。”
“这般,他确实很关心兰泽。”谢景庭说。
谢景庭想到了什么,问道:“兰泽可有在国子监里见过那位贺大人。”
兰泽摇摇头,他们的讲堂在国子监比较靠后山的位置,前面的学府大多都是自己考上的学生,与他们不在一起。
谢景庭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和他讲其他的。
兰泽话还没有说完,他要出门谢景庭当然会知道,甚至同不同意也是谢景庭说了算。
“督主,原本奴才给他写了一首诗,先生课上讲的是知己,陆太史非要说是情诗,奴才和他约了这几日见面。”
谢景庭看向他,问道:“兰泽今日要出门?”
兰泽点点头,他有些紧张,担心谢景庭不同意,他说:“在断融桥那里,离得并不远,奴才晚上就会回来。”
谢景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接下来没有再问他什么。
兰泽抱着自己的布偶娃娃,他还未曾出过门,前两次都是和阮云鹤他们一起,并不算他自己主动出去。
他没有和同龄人出去过,问了如意如礼,如意如礼让他换一身衣裳,他平日里穿的都是谢景庭为他准备的衣裳,还有带银子。
衣裳是谢景庭为他准备的,他的学费是谢景庭交的,可是他自己没有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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