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王家败落, 白马寺的僧人立刻去开讲佛学, 而皇后如今, 又与白马寺的僧人有染。
【这里面的水,可真是深。】
周淮晏垂下眸,沉沉的黑瞳宛如一片幽深的沉渊,不可捉摸,深不见底。
他把玩着手里温凉细腻的禁匕,锋利的寒刃在鞘口摩挲,却迟迟不曾进入。
周淮晏眯起眼,若有所思,
或许这次,他若能随着周帝去一趟白马寺,也就能够拼上所有事情的......
——最关键一环。
嗡!
寒锋入鞘。
至于借口嘛......
【或许只能借借你的名头了。】
少年抬起头,摩挲着镜中自己与江悯相似的眉眼,无声微笑。
【母亲。】
与此同时,阿翡已经站在门外大半个时辰了,他今日发现主人竟是比自己先起,如此异常的反应让他尤其在意,便差了一个小太监去跟魏师傅告了假。
小猫又忍不住偷偷往里面瞥了一眼,见少年还直直地立在镜子面前,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大宫女询问。
“红豆姐姐,今日主人怎么起得这般早,还一直在照镜子,都快半个时辰了。”
大宫女被问得一愣,眉头微皱,下意识答,
“你不知道吗,再过半月,便是殿下的生辰。”
“生辰?!”
阿翡一惊,又是一喜,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然而大宫女却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噤声,她倒是忘了阿翡是四个月前才进京的,自然是不知道。
如此,大宫女的语气神色间忽然多了几分厉色,
“殿下从不过生辰,日后莫要再提!”
小猫呆住,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
“为......为什么呀?”
红豆把他拉到角落,
“阿翡,你仔细记好了,殿下的生辰,也是郡主的忌日。是国公爷和殿下的禁忌,所以你这几日最好安分些,若是惹恼了殿下,谁都救不了你。”
【忌日......】
许是同样失去过母亲,阿翡立刻理解了少年的异常,他连连点头,一个字也不说了。
那......岂不是就不能和主人......
想到这里,小猫立刻失落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子虽然卑贱,但......但总也还能讨得主人的欢心,可自从第一次过后到现在,周淮晏不见沉溺其中,反而是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主人。阿翡的。印象中,少年只会在最酣畅的时候露出几分迷离沉醉之色,其余时间,他看漫不经心,却总是保持着最清醒的理智。
而且到现在,哪怕是那样的事情,周淮晏依旧给予了严谨的规律,两日做一次,一次约莫一两个时辰,若是阿翡再想要痴缠,主人就会给他塞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取出一张画纸,随意描绘下他哭泣求饶的模样。这样的图,在周淮晏的书房里已经攒了厚厚一沓了。
阿翡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难过,虽然当时是舒服的,可他后来想想。主人和自己做这种事情就好像,只是少年寻到的一个新的消遣,和用禁匕雕刻物件,赏玩翡玉,亦或是看些杂书,并无不同。
阿翡再次对自己的魅力,有了一个认知新低。可实际上,如今这样的日子,比起阿翡曾经奢求的,几乎要好上千百倍。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再没有人会侮辱他。现在,阿翡每日白天习武学医,晚上还能陪伴在主人身边。衣食住行,几乎比京城的富庶之家还要好上许多。
这样舒适而优渥的生活,其实都是主人给他的,其实已经很好很好了。
哪怕是作为消遣,他也是被主人需要着的,甚至他的武艺,他的医术都得到了少年的肯定,即便日后主人厌弃了他的身子,也会把自己留作他用。
可是——
阿翡蹲下身,抱住膝盖,习惯性地蜷缩在角落里,
【可为什么......】
他无意识攥紧了胸口的衣襟,
【自己现在竟是会感到这样不甘心呢?】
“嗯?”
看见角落的小猫,周淮晏倒是有些讶异,
“今日怎么没去寻魏师傅?”
阿翡向来在学习这件事上刻苦到了自虐的程度,除了除夕夜的那晚,今日还是小猫第二次迟到。
“回,回主人,奴......”
阿翡没想到会被主人发现,又不能提生辰的事情,一时间脑子空空,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
然而周淮晏看了两眼他欲言又止,为难焦灼的神情,很快猜到了真相,
“红豆跟你说了我的生辰是我母亲的忌日?”
阿翡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紧张起来。
“......是。”
周淮晏默了默,对忐忑紧张的小猫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乖乖依偎到他的膝边跪好。
“实际上,不过生辰不仅仅全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
周淮晏自己也不喜欢过生辰,只是因为卫国公的关系,他每次生辰都会大办。
少年迟疑片刻,似乎是回忆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
“五岁那年,父皇给我办了一场很盛大的生日宴。只是在那场别人眼中过分奢华的宴会中,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是一只猫,我现在还记得它,黑色的长卷毛,漂亮的苍青瞳,很可爱。”
长卷毛,苍青瞳,这两个标志性的描述立刻让阿翡想到了自己。他猛地抬头,却从少年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嗯,对,你们很像。”
或许对爱猫人士来说,将人比作猫大概是赞美其宇宙级别的可爱,以及表达心中特别的喜爱。
可落在阿翡的耳中,便是主人在告诉他,
——自己和主人的猫没有区别。
他的存在,不过是一只供少年玩弄的宠物。
难怪了。
阿翡忽然就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少年对他特别的关注,还有那句......
【真像啊,我的小猫。】
他本以为,周淮晏口中的小猫,是相当于异族文化中的侍奴,或者同类的存在,
却不知道,少年说这话的本身,就是字面意思。
从一开始,他在主人心中的定位,就是宠物。
阿翡低下头,不让少年看见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周淮晏没能注意到两个时代的思想代沟,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小猫伤心到想哭的表情。
“明日我会向父皇请示,参加今年的祭天,同时也去白马寺为我母亲上一炷香。”
他揉了揉小猫软软的卷发,
“到时候,阿翡跟我一起去吧。”
“......是。”
阿翡很小声地应下了。
然而这时,周淮晏却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阿翡可还记得你自己的生辰是多久?”
卫国公能查到的资料有限,只能查到阿翡的母亲是云家嫡女,以及,阿翡五岁便进入了侍奴营。但侍奴营是异族所管辖的地盘,里面的侍奴足足有十几万。
由于地位卑贱,甚至许多侍奴进去不到几日就会被人玩儿死,因此根本不曾有名册记录,更不会有生辰八字这些琐碎细节。
而且,侍奴营并不像大周的风月场所可以赎身,一旦进去,便永远不能出来,除非死。若不是有一队。周朝铁骑误闯了侍奴营的一个小分部。阿翡可能也不会刚好成为战俘,被运送到京城。
“奴的生辰......”
——其实早就过了。
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当时少年问他年龄,阿翡犹豫了一下,报了十六岁。因为贵人们大多都喜欢年龄小的。更何况他那天生辰还没过,也不算是撒谎。
阿翡咬了咬内侧的腮肉,半天答不上来。
“——不记得了吗?”
周淮晏觉得也正常,小小的孩子五岁便失去了母亲进入那种地方,哪里会记得自己的生辰。
“记得!”
阿翡忽然道,他看着少年昳丽的眉眼,鬼使神差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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