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嗯。”
云时卿笑道:“可我看见你挂了两条红绸带,莫非你一条只写一句?”
柳柒豁然睁开眼,起身瞧向他:“你今日来此,便是去寻我的祈福红绸?”
云时卿凑近,贴着他的呼吸说道:“对啊。”
柳柒眸光翕动,气息不复往日的沉稳:“那你寻到了吗?”
云时卿微微点头。
柳柒道:“说说看,我所写为何。”
他二人挨得极近,呼吸紧紧缠绕着,在窄小的马车内迅速升温。
云时卿勾唇,压低嗓音回应他:“你写了十四个字。”
柳柒心头一凛,面上却故作镇定地绽出了嘲意:“你若知道,直接说出来便是,何必在此故弄玄虚?”
云时卿笑道:“柒郎心虚了。”
柳柒道:“不至于。”
云时卿道:“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柒郎在红绸上所写的,正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柳柒暗暗松了口气,却也忍不住愠恼:“谁要跟你做比翼鸟和连理枝?”
云时卿道:“柒郎别不承认,你写的明明就是这一句。”
柳柒道:“你说是那便是。”
云时卿蹙眉,旋即又道:“我看走眼了,其实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柳柒懒得搭理他,索性转向一侧,靠着引枕闭目小憩,云时卿却纠缠不休,一股脑儿又念了不少前朝诗人的名句,柳柒忍无可忍,怒道:“云时卿,我又乏又累,你能否消停些?好歹我肚中还装着你的孽种呢!”
云时卿当即噤声。
马车进入内城已尽酉时,柳柒来不及回府,即刻让柳逢驾着马车往御史府邸驶去。
韩瑾秋虽然只下了一张请柬,但云时卿和柳柒同路而归,也厚着脸皮来到了韩府。
他二人随小厮来到中厅,韩瑾秋早已命人备好了晚宴,入目所见,除了满桌佳肴之外,还有一位柳柒想见已久的客人。
沐扶霜紫衣着身,神色惫懒,却又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媚意,若非知道他的年纪,恐怕真要被这副保养得宜的面容给欺骗了去。
两人与韩瑾秋见礼后相继入座,柳柒的视线不自禁投向沐扶霜的手腕,那串名为“飞霜榴火”的骷髅样金铃儿寒芒乍现,无需摇动它,便能让柳柒心生不适。
沐扶霜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晃了晃手腕:“你怕这个呀?”
铃儿未响,柳柒的呼吸却有些凌乱。
云时卿不悦道:“用蛊铃恐吓他人,可不是一教之主所为。”
沐扶霜笑道:“你急什么,这铃铛需用内力操控方能摇响。我若真想诱他体内的蛊,有的是法子。”
柳柒稳了稳心神,问向韩瑾秋:“不知韩御史今日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韩瑾秋道:“先用膳罢。”
用过晚膳,韩瑾秋开门见山地道,“柳相一直想弄清楚是谁对你用了蛊,教主今日正好在我府上,你问问他罢。”
沐扶霜悠悠地道:“还是那句话,我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只是凭一块令牌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柳柒蹙眉:“令牌?什么样的令牌?”
沐扶霜道:“一块可以决定执天教存亡的令牌。”
天底下能决定执天教生死的人并不多,能让堂堂执天教教主奉出教中禁蛊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柳柒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见他面色苍白,云时卿拧眉问向沐扶霜:“那人有何特征?”
“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而已,能有什么特征?”沐扶霜不以为意地拨弄指甲。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无人再开口。
良久,沐扶霜笑道,“对了——那人除了拿走昆山玉碎蛊之外,还从我这儿要了一枚噬心蛊,柳相,你可得留意了。”
不待柳柒开口,云时卿便抢先问道:“何为噬心蛊。”
韩瑾秋道:“噬心者,神佛难医,鬼门不渡。此蛊乃初任执天教教主研制,种入人体后可存活七日,七日之期一到,蛊虫便会啃噬宿主心脉,使其暴毙,死状安详,无可查也。传闻此蛊不仅能啃噬心脉,还能蚕吞灵魂,令死去之人上不达天、下不通地,再无轮回可言。”
沐扶霜以手支颐,笑容柔媚而又慈祥:“这蛊二十七年前便出现在京城了,至于用给了谁,那就得靠你们去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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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欲将妒心说
是夜, 月明星稀。
柳柒愣怔地坐在床头,寝衣松散、乌发倾泻,肩颈皮肤上还残余有沐浴后的潮湿水汽。
他手里握着一碗冰凉的紫苏饮, 久不饮用, 已被掌心捂得温热了。
“在想什么?”云时卿剪掉哔剥作响的灯芯, 重新罩上灯罩后方才走将过来, “自韩府归来后便见你魂不守舍,莫非那魔教教主还会勾魂摄魄之术不成?”
柳柒眨了眨眼,回神般看向他:“他们还会对我用噬心蛊吗?”
云时卿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这世间唯有皇权是至高无上的, 执天教虽然是名动江湖的魔教, 可面对皇权时, 即使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也会屈服。
能从沐扶霜手里拿走蛊虫的,唯有皇室。
“为何要把这些蛊用在我身上?”柳柒又问。
为什么要对他用蛊?
云时卿此前有过猜测和怀疑, 师父的身份、柳柒后腰那枚密不可宣的胎记、龙凤呈祥的紫玉、先帝旧臣柳笏……若将这些都联系起来,那么柳柒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先帝遗孤。
陛下重情重义, 每年先帝祭日或诞辰时都会大办祭礼,且坚信太子还活在人世, 故而久久不肯册立储君。
然而当年凤仪宫走水,人人皆知小太子早已随孝贤仁德皇后葬身火海了,可陛下为何笃定他没死?
如果陛下认定柳柒就是太子,那为什么不迎他回宫, 反而要在暗中加害他?
云时卿不确定当今天子的“重情重义”有几分真几分假, 倘若柳柒体内的蛊真是陛下所种, 那么先帝之死就解释得通了。
雁过北关若遇雪, 龙死浅滩无归途……何惧纲常伦理灭, 史官提笔一页书。
或许, 纪少游那首诗并非空穴来风。
可如果柳柒的蛊不是陛下所为呢?
九五至尊想要杀一个人何其简单, 犯得着用这等手段诛杀臣子?
陛下现在或许还不知道柳柒的真实身份,云时卿不得不怀疑此事另有人为之。
沉思片刻,他在柳柒身侧坐下,温声宽慰道:“别多想了,沐扶霜的话不可尽信,我会派人暗中调查这件事的,近来若无宣召,你莫要轻易入宫,就在家中安心养胎罢。”
柳柒埋头吃了一口紫苏饮,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时卿的手轻轻触上他的后腰,问道:“除了我之外,可还有人知晓你这枚胎记,比如淮南王。”
柳柒睨他一眼,语调不悦:“你什么意思?”
云时卿失笑:“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和王爷不清不楚。”
柳柒放下汤碗,双手撑着锦被往床内挪去。
云时卿紧赶着踢掉鞋履,也爬上了床,“柒郎对不起,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柳柒轻掀眼皮,淡声道:“云相今夜没饮酒,我便不留你了。”
“留不留我可不是柒郎说了算,让我请示一下这位祖宗——”云时卿去摸他的肚子,一本正经地道,“小祖宗说你最近夜里频繁醒来,让我留在此处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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