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罪那日,工布王父子以及纳藏大相达礼木等人均在大庆殿内。
工布王蓬头垢面满身枷锁,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死气。
乌鲁森图年纪轻轻,本该有一身好皮相,可在狱中关了几日,嘴角四周布满青色胡茬,少年的青涩稚气不复。
他用余光瞥了柳柒一眼,旋即对昭元帝叩首:“臣乌鲁森图愿代父受过,终生监禁于大邺天牢之中。”
柳柒侧首道:“令尊之过,应自领罚,与你无关。”
乌鲁森图道:“子可承父业,亦可承父之过。”
穆歧咧嘴,喉咙里发出喝喝的笑声:“吾儿此生最大的过错便是遇见了你们大邺朝的这位丞相。”
昭元帝无视他的自嘲,说道:“你身为臣子犯上作乱,今予你生路,当悔改之。”
穆歧蓦地抬眸,诘问道:“我犯什么上,作什么乱了?”
昭元帝正色道:“礼有世嫡,不传诸弟。你为臣为弟,如何要起异心?”
穆歧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礼有世嫡,不传诸弟’,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说我?!”
师旦怒斥道:“大胆穆歧,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穆歧但笑不语,乌鲁森图膝行而去,用戴着枷锁的手扶住他:“阿爹,您别说了。”
穆歧反握住他的手,无奈一笑:“阿爹无能,把你也连累了。”
乌鲁森图拼命摇头,眼眶微有些红润。
工布王之事得解,中书令一党竟没有借此机会兴风作浪,想必是顾忌着师旦当初与工布王有过一点来往,适才收敛不少。
穆歧被终生监禁于死牢,乌鲁森图随大相达礼木返回纳藏。
启程前,乌鲁森图本想见一见柳柒,却被他婉言相拒了,直到纳藏使臣的队伍离京之后,门房小厮这才将一封信笺呈给柳柒。
上书“柳柒亲启”四字,他拆开信封取出信纸,里面仅寥寥几句拜谢之言——
家父之过,吾心甚痛,吾本欲代父领罚,然父以死相逼,吾不得不从。
柳相之恩德,吾铭感于怀。家父今已年迈,恐难承牢狱之苦,万望柳相照拂家父一二。
与君相识,幸甚。
乌鲁森图笔
柳柒折好信笺,俄而神色平静地将其焚烧殆尽。
柳逢步入书房,将纸灰仔细收拾干净,正待离去时,却听见自家公子吩咐道:“去请云大人来府上一叙。”
柳逢微怔,问道:“哪个云大人?”
柳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我没记错,朝中姓云的大人应该只有一位。”
柳逢悻悻然应了一声:“属下领命。”
转身之际,又听柳柒说道:“顺便告诉孟大夫,将落胎药煎煮了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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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石亭风波起
昆山玉碎辱人根骨, 男子受孕有逆阴阳。
柳柒打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留下腹中的孩子——
七岁那年,他拜在紫薇谷天机先生门下习武强身,次年结识了同样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金陵云家的小公子云时卿。
天机先生刀剑双绝, 见他二人天资聪颖, 便分别授予了刀法剑术。
紫薇谷中还有一位博古通今的洛先生, 在谷中习武这些年, 便是由洛先生授他二人诗书。
离谷之前,师父曾对柳柒千叮万嘱,道是江湖人心险恶, 莫要轻易向别人展露自身的本领。洛先生也希望他们能过得平淡, 不与人计较名利得失, 更不要轻易涉入官场。
许是年少气盛,素来爱争强好胜的两位少年为了在文章上决个胜负, 罔顾先生的话相约解试一较高低。由于两人所作文章出类拔萃,考官难以抉择, 最后在从考官的提议之下择扬州知府柳笏之子为解元、金陵通判云睿之子为亚元。
三年后,两人入京参加大考, 殿试时天子破例钦点了他二人为状元郎,空前绝后,人尽传颂。
然而就在入仕的第三年,两人误陷了党政之争, 云时卿被迫入狱, 饱受牢狱之苦, 后来虽翻了案, 可他却与柳柒分道扬镳, 自此形同陌路。
不久前在邛崃雪山时, 柳柒本以为远离朝堂纷争后他们之间能找回几分同门情谊, 岂料所谓的“刀剑合璧”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眼下心绪烦闷,他便取出纸笔抄写经文平心静气,可是抄了半晌也未见半分成效,反而愈发烦躁。
更漏缓缓流逝,柳柒无法静心,索性放下笔毫去浴房泡了会儿热汤。
硫磺热浴甚是解乏,经文难平复的躁郁均在此刻得以缓解,他斜倚在池壁上,双睫被水汽浸染,连目光都透出一股子疏懒之意。耳畔是温泉活水从竹槽里潺潺淌泄的声音,渐渐催人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柒微蹙着眉,自睡梦中睁开了眼。
浴房的门窗紧闭着,池边纱幔无风自动。
那人抬手撩开一叶轻纱,踩着铺有细白羊绒地毡的大理石阶徐徐而上。
至浴池时,他曲膝蹲下,与倚在池壁的丞相大人四目相接。
活水源源不绝地注入池中,水纹微漾,轻而缓地抚击在柳柒的胸前,那两枚尚未绽放的梅朵儿被热水一下接一下地浸冲,色泽靡艳,煞是魅惑。
云时卿不发一语地凝视着池中人,眸色深深,宛如幽潭。
柳柒轻启唇,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喑哑:“你来此作甚?”
“不是大人叫我过来的吗?”云时卿淡淡一笑,“还未及酉时大人就已沐浴,可是要下官侍寝?”
柳柒自诩教养极好,可每次面对云时卿时就情不自禁地生气,眼下亦如是:“出去。”
云时卿这一次竟出乎意料地听话,起身走下石阶,在不远处的方桌前坐定。
桌上有一壶冲好的热茶,他自斟一杯饮下。正这时,水声“哗啦”响起,云时卿侧眸瞧去,轻纱后的浴池旁立着一道颀长光洁的身影,乌发湿淋淋地自柳柒的背脊垂泄而下,水珠成串滴溅在腰眼里,将嵌进皮肤上的那朵红梅胎记浇得活色生香,靡丽动人。
柳柒有一副绝佳的好皮囊,本该劲窄柔韧的腰身因近段时间的孕症折磨而略显瘦薄,双腿修长匀称,浑身肌肤宛若凝脂,丝毫不输给女子。
浴房窗叶虽紧闭着,可璀璨如金的日光还是朦朦胧胧照了进来,似金芒洒在他的身上。
云时卿下颌微动,喉间炙涩干涸,如被烈火焚烧。
他又斟了一杯热茶饮下,直到对方擦净水渍披上了衣衫,喉咙里的炽热感适才消散。
柳柒只穿了件白色的绸制道袍,赤脚踩着细白羊绒地毡款步走来。云时卿目光游移,在他的腹部看了两眼,而后笑道:“今日承蒙大人召见,下官有幸光明正大进入了左相府,不知大人召见下官所为何事?”
柳柒道:“去后花园的石亭里等我。”
云时卿没有动身,而是斟一杯热茶递与他:“屋里凉,大人刚出了浴,还是尽快把衣服穿上罢。”
柳柒没有接茶,转而走向衣桁,取下一件墨蓝色圆领袍仔细穿上。
他在家时虽穿得随意,可自幼便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对吃穿用度都极为挑剔,饶是常服也俱是由绫罗绸缎裁制而成,临安府的桑蚕丝、金陵城的纺布、苏州府的刺绣,无不是柳柒的心头好。
他喜鹤爱梅,衣衫上总能瞧见这两样绣品,端的是气度翩翩,满目风流。
正当他裹缠束带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覆上他的腰,掌心系带被轻轻勾了去,绕了两圈后紧紧实实地在后腰扎成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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