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分工机制,会自己运转做事,他非要挤进去,反而会让所有人都跟着他,又是说话又是问问题,效率降低。
所以在他收到新的口信,说霍二少那边出了点问题后,决定亲自回城看看。
霍家铺子今天尤其热闹,但不是生意做的红火的那种,外面围着一大圈人,是被官衙堵了门,差吏们威严列站,百姓们凑过来看热闹,敲门声加窃窃私语眉飞色舞,真是好一出戏。
霍煦宁现在就在自己的铺子里,倒霉催的,没注意四下动静,被堵在了这里,出不去。
看到温阮从后门绕进来,他豁的一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温阮慢悠悠坐到桌边:“铺子难道没我的分润?我为何不能来?”
霍二少:……
“我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他担心阿阮被牵连,外面那么多人,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挤了踩了怎么办,他有的是办法解决眼前困境,只不过任何回应都需要时间,他得先在这里磨一磨。
温阮:“我不也有靠山?”
他指的是六殿下,有皇子身份,又有别人惹不得的脾气,能用为什么不用?
“你那叫靠山——”
霍二少磨着牙:“我还没问过你,你认真的?真心实意喜欢六殿下?婚姻大事,可想清楚了?”
温阮:“我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霍二少:……
温阮其实并不是仓促决定或被逼迫,他认真考虑过,他不喜欢女人,不想连累任何姑娘,国公府却必会放过他,必定会用亲事拿捏他,他纵然可以挡,但一次两次三次……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只要一次疏漏,没防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并不讨厌六皇子,几次接触下来,他感觉这个人性子的确有些古怪,却绝非外人描述里那样恶劣,六皇子对他并没有恶意,他也不应做太多无畏的预想。
且他身上还有个刺杀危机,或许有了六皇子这棵大树,别人能有些忌讳……
他的目的并不纯粹。
不过好在,这本就是一段不纯粹的婚约,会有结束的时间。
如果婚姻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钱?他并无多少存款。自由?在这个时代,自由本就是相对的。性命?他已经死过一次,一回生,两回熟了。想做的事?这个倒的确想倾己所有试一试,但不去做,有损失的只是这里的人,而不是他自己。
所以怕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谁的人生都会有不顺的意外,遇到了,想办法解决就是了,人与人之间关系亦是如此,谁都有在乎的事,六皇子必然也有,只要他看出来,领悟了……也不是没有谈条件的资本。
温阮认真看着霍二少:“我以为相识多年,你该懂我。”
霍二少:……
他的确懂。
温阮若真是心无城府的傻白甜,脑子里那么多奇思妙想,手里攥着那么多无人知道的赚钱方子,早就被不良商人骗走关起来,日□□迫割血了……他们霍家,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可阿阮现在好好的,反而所有想赚钱的商人主动跑过来,哭着喊着抱大腿要跟他交朋友,甚至私下形成了别人不懂的潜规则——自己圈子里内斗是一回事,谁都不许到少爷面前瞎说,让少爷不高兴!
不爱钱,对赚钱不上心,对田产也没那么在意,一心扑在庄稼粮食上,只想种出更多粮食,培养出更好的良种,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吃上饭……
温阮用清风拂山岗般的温软手段折服了所有人,让所有人对他尊敬,对他仰望,不敢怠慢。
他愿意拥抱生活中的所有,好的,坏的,也有勇气面对解决所有意外。
霍二少不再问,只憋屈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六皇子?”
温阮:“他长得好看啊。”
霍二少:……
温阮:“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弹琵琶的样子很好看,还养了一只漂亮的黑狗。”
霍二少:……
“所以你对六皇子……”
“信我,嗯?”温阮没正面回答,只微笑看着霍二少,“相识这么多年,我可曾出过让你担心的事?”
霍二少幽幽看了他一眼:“还少么?”
温阮:……
“大不了真出了什么事,我给你递信,你带我逃跑?呃,我找你,你不会不来吧?”
“那怎么可能!”霍二少瞪他。
温阮摊手:“所以喽,江湖那么大,你的朋友我的朋友不会救不出我,也不会找不到地方让我藏。”
霍二少:“这倒是。”
他看了温阮一会儿,突然就有点放心了,少爷喜欢什么就去玩呗,皇子怎么了,又不是玩不起……咳,也不能这么说。
温阮看外面:“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霍二少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形象的往椅子里一瘫:“被人搞了呗,要不还得说是京城,做生意的人脉广,刑部那个邬复,今天亲自过来拍门了,说什么我坏了织女生计,让这群可怜的姑娘投河自尽了,要封我的店,砸我的织机……放他姥姥的屁,贪官玩意,眼界胸襟都没有,懂什么!”
他蔫蔫的喝了口茶:“就那批织机,还记得么?你当时费多大心思改进的,愣是小一个月没出门,饭不怎么吃,觉不怎么睡,最后织机弄出来,你还病了一场……你和我家老爷子一块叮嘱我,说这是民生大计,不能只顾自己家赚头,得替百姓,替织娘好生想想,才有了后来我霍家那一条条利好织娘,细水长流的契约,我霍家对得起你阿阮这份心思,对得起江南织娘,今次来京也是怀揣热情来的,所有问题都会好好解决,他们这群人分明懂,却一个两个丧良心,好大一口锅扣我头上,想让我退,想吞我利,他们倒是想的美!”
“——本官刑部邬复,今特来宣召霍家铺子东家应告,民生大计事关国本,不可动摇,尔等需好生给予解释,若无罪,本官不会追究,若拿不出证据,一味避逃,就别怪本官依律办事了!”
邬复扬声高喝,让铺子里的人听到,也让周围百姓明白,今日是为什么了。
“织女虽贱,粗鄙无知,易受人诱,也不该这般被践踏——”
邬复本是官员,又捏着所谓的证据,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话没人敢反对,但那是普通人,有个偶然经过的人不干了。
“你说织女怎么了?织女怎么就贱了,怎么就粗鄙无知,被害了就是受了诱惑?你不是女人生的,这么瞧不起女人?”
正是御史大夫蒙韦仪。
小老头寒门出生,幼年失怙,是做织娘的母亲起早贪黑一匹布一匹布的织,供养他长大,读书,成才,熬到老,孩子有出息了,自己也因早年落下的一身病根离世,没想过半点福。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蒙韦仪一辈子的伤痛,最不能戳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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