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想必是太子殿下赐与你的吧。”右侍郎笑着问。
赵宝珠一愣,遂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惊讶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右侍郎瞥了他一眼,转身道:“我出仕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连禁军都不认得。”
赵宝珠登时自惭形秽,跟在右侍郎后头道:“是下官狭隘了,大人博学多识,下官实在钦佩,之前下官就连禁军也不认得呢。”
小马屁拍得还挺顺溜的。右侍郎勾了勾唇,将赵宝珠一路领道了屋里,门口廊下挂着的鸟笼里,那只羽毛华丽的鹦鹉看见两人进来,抬起头就朝赵宝珠道:
“赵大人,幸会,幸会——”
赵宝珠登时愣住了,瞪圆了眼睛:“大人,它认识我!”
右侍郎走到桌后走下,闻言笑了笑,看了眼那鹦鹉:“这是南省盛行的玄凤鹦鹉,通晓人性。”
赵宝珠十分震惊:“竟然有如此聪慧的鸟儿?”他心中感叹,还是京城的新鲜玩意儿多。
右侍郎笑了笑,看了赵宝珠一会儿,遂说起了刺杀的事:“先前的事,听闻刺客已被捉拿归案?”
赵宝珠点了点头,道:“歹人羁押在京兆府尹,应该正在受审。”
右侍郎便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道:“他们可审出了什么?”
赵宝珠闻言摇了摇头,道:“臣不知。”这他还真不知道。他只知贼人在京兆尹府受审,每每问起叶京华,也只是跟他说案子还在审查。此事定是有幕后主使的,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谁。
谁知右侍郎听了这话,确实脸色变了变。他看着少年懵懂干净的神情,就知道这实诚孩子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右侍郎神色复杂,他都能知道赵宝珠怎么会被蒙在鼓里的。关于案件的进展,赵宝珠定是找叶京华问的,那厮又怎么会说真话?赵宝珠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家少爷,定是随便就被糊弄过去了。
右侍郎欲言又止。本来想叫赵宝珠多少也留点心眼,不要什么话都听之信之,但是又觉得这样说有挑拨人家夫妻感情的嫌疑。
他最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赵宝珠:“你平日办事的机灵都到哪去了?也不知到京兆衙门去打听打听?”
赵宝珠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要去打听这个。少爷人脉见识都比他广,他若不知,自己又怎么能打听得到呢?但赵宝珠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对此案太过疏忽了,少爷差一点就被歹徒所伤,他确实应该多上些心才是。
赵宝珠想到这儿,还有些愧疚,便朝右侍郎躬身道:“谢大人点拨,下官明白了。”
右侍郎总觉得他这个’明白’不是自己所想的明白,可看着赵宝珠正经严肃的一张小脸,终究是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行了,你下去吧。”
赵宝珠并没有察觉出右侍郎语气中的无奈,遂告辞低头出去了。
右侍郎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赵宝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手指在桌上叩了叩,觉得胸口憋得慌。也是,在听闻近日的一系变故之后,他一大堆话想问赵宝珠的话都在少年茫然的神情前都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能不憋得慌吗?
右侍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了闭眼,脑子里将近日朝堂上的变故细细想了一遍,而后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看了看笼子中的鹦鹉。
说起来,这只鹦鹉还是在荥阳书院时叶老爷子赐与他的。彼时他正要自荥阳出发赶赴会试,吝啬的师长出奇地赐了一只如此名贵的鹦鹉给他,其中自然有他的寓意。
所谓鹦鹉檐前不敢言,在如此聪慧的鸟儿面前,许多话都不能说出口。
但右侍郎却偏生将它养在了衙门里头,明目张胆地在鹦鹉前进行一切对话。这是右侍郎在时刻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的手段,*也是叶老爷子对这个聪慧活泼的弟子最不放心之处。
多年下来,他果然变得圆滑了许多,成为了个说话滴水不漏的朝堂官员。
右侍郎敛下眼,深吸了口气,年轻人意气相争,他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
赵宝珠离开后,总觉得右侍郎还有话还想跟他说,却未说完。
他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去问江彦:“江主事,前几日叶大人遇刺的事情你可知道?”
江彦消息灵通,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江彦闻言,果然道:“当然知道,听闻赵大人彼时正巧和叶大人在一块儿,真是太吓人了,幸好大人您没事。”
赵宝珠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凶险,刺客被京兆尹府捉拿去了,也不知审查出来幕后犯人了没有。”
听了这话,江彦面色变了变,接着,赵宝珠便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似是怕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旁人听去似得。
接着,他靠近了赵宝珠,对他轻声耳语道:“大人,下官听说,背后主使是王家!”
“王家?!”赵宝珠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次他无需提醒就想起了是哪个王家,毕竟太子刚刚跟他提过这个家族。
“嘘!”见他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江彦急忙将指头竖在唇前,示意他小声些:“大人,这都是小道消息,可不能让旁人听去了啊!”
赵宝珠紧皱着眉,闻言看了他一眼:“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江彦一顿,紧接着将声音放的更低,道:“臣的一个朋友……今日见到王尚书急匆匆地王宫中去了,脸色甚是难看……早些时候,有人看见京兆衙门的人去了王家……”
“什么?”赵宝珠很是诧异。
王尚书进宫尚且不论,但若京兆衙门真是去了王家,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审问出了幕后主使。像王家这样的累世官宦,豪强大族,若没有切实的证据京兆衙门怎么会敢上门抓人?
江彦似是也觉得有些奇怪,道:“也不知道是王家的哪个犯的事,怎么会突然要刺杀叶大人?”
赵宝珠闻言,心神一动。王家跟少爷有什么仇他不知道,王致远和他有仇,这确实实打实的。
赵宝珠想起那只扎进他身旁的弓弩,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衙门外忽然传来通传声:“赵大人——”
一个小吏从外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影。几人走到他门前,小吏朝里头躬身道:“赵大人,兵部的常大人前来拜访。”
赵宝珠抬起头,果然见常守洸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严肃。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陌生少年。
“常兄。”赵宝珠有些惊讶,赶忙将两人迎进来:“常兄怎么来了?”
而后又吩咐邓云、阿隆二人去倒茶。江彦见有客人上门,很有眼色地随着小吏们退下了。
赵宝珠招呼着两人坐下,有些疑惑的目光落在那名陌生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看起来有些像寻常的书生大半,略带青涩的脸上神色有些忐忑。
赵宝珠看向常守洸:“这位是——”
常守洸眉宇间的神色有些严肃,也看了眼少年,道:“这是王瑜仁,他是国子监的监生。”
一听这个名字,赵宝珠便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王瑜仁,果然发觉他长了双和王致远很像的细长眼眸。
赵宝珠觉得自己知道了两人的来意,他皱了皱眉,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常守洸:“二位……是为了刺杀一事来的?”
邓云和阿隆二人本来刚刚将茶水送上来,闻言都神情一肃,目光警惕地看向王瑜仁。王瑜仁登时脸色一白,心头一颤,他没想到赵宝珠会这么开门见山,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加之还有两个禁军站在角落处随时戒备,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常守洸神情肃然,点了点头:“是。”遂看了眼王瑜仁,见他一幅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样子,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说了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那你就自己跟赵大人说。”
赵宝珠闻言,皱着眉看向王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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