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漂亮了。
秦方飞也在花海前驻了足,目光落在粉花上。
“咪呜……”
这是什么花呀。
“现在还太早,要晚上来看才好,那时它们才都开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传入一人一猫耳中。
楼连闻声而望,粗略一瞥,是一个皮肤略黑的老头子。
没什么白发,原因大概是根本也没剩多少头发了。
老头子自来熟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搭讪:“小伙子,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对吧?”
秦方飞发出了一个很短促的“嗯”。
楼连跟着探出了脑袋。然后愣住。
“哟,还有只小猫呀?”老头子走过来,与秦方飞并肩而立,看着楼连,又看向自生野长的粉花,“到了晚上这花就全开了,特别好看——你晓得这是什么嘛?”
还不待秦方飞有所回应,老头子就自己答了,“它叫月见草。”
又狠吸了一口,“很香吧。”
秦方飞依言将口罩稍稍掀开一些,鼻尖的花香便愈发浓郁起来。
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不热烈,不刺鼻,但悠悠绵长。
老头子弯下腰,将手卡进了栅栏横杠上,陶醉般道:“我的妻子以前很喜欢这种花的,她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
“确……”
“你知道月见草的花语是什么吗?”老头子又抢了话去,叽里咕噜道,“它们在月光下开放,哪怕一起开,开成一片,也一点都不闹,就静静地,默默……”
“‘默默的感情’,”秦方飞这回接上了,“爱意和守候,同时还象征无羁、自由。”
老头子静了会儿,笑了:“小伙子不简单,竟然知道啊。”
“这种只在晚上偷偷开给月亮开的花,真的很奇怪啊。人也是,说它是孤芳自赏默默地爱,又说它敢于追寻夜间的自由,这不矛盾呢吗。”
秦方飞垂了眼,竟也微微点头:“是很矛盾。”
“就是啊,看不懂。”老头子深吸一口气,“……不说这个了,小伙子,你多待会儿吧,月见草开花很好看的!”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瓶小酒:“相逢就是缘,老头子我请你喝一杯?”
秦方飞没有说话,肩头的楼连忽然一阵蠕动,他伸出手,接住往下跳的小猫。
楼连以那只手为踏板,又从栅栏上借力,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然后揪了揪先生的裤腿,转身就从细细的栅栏缝里挤了进去。
“……诶!”老头子吓了一跳,“喂,嘘,嘘,回来,回来!喵呜快回你主人身边来!”
“嗯?”秦方飞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撒丫子狂奔的小狸花,不过他没有激动,反而冷静道:“没事的,猫猫很聪明,它会自己回来。”
老头子将信将疑。
秦方飞叹气:“看来我只能陪您坐会儿了,不过不能喝酒。”
——在栅栏前就有几个小长座椅。
老头子顿时喜出望外:“没关系,小伙子我跟你说,月见花开了真的很好看的,快了!”
秦方飞其实看过很多次,不过他无意打消老人积极性,便轻声应了,“好。”
另一边,楼连跟着一团“白乎乎”一路进了“草海”。
白乎乎的存在大概人类是看不见的,楼连想,否则那老头子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肩上有一团鬼影样的东西还不得吓死。
白乎乎先前大概是意识到了楼连能看到,便指引了他跟着自己。
对于人来说并不高的花茎,却几乎把小小的奶猫埋了。
楼连左支右绌,磕磕巴巴跟着飘着的白乎乎走,看起来并不锋利的叶片扫到身上,竟也很有些疼。
“喵?”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能感觉到白乎乎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很亲和的感觉,但也耐不住一直走一直走。
听到奶声奶气的细细猫叫,仿佛在喘着气,白乎乎忽然停了下来,像在思考着什么。
一只枯叶蝶自眼前翩飞而过,楼连脑袋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扑了出去,两只爪子在空中乱撩。
“咪!”
白乎乎:“……”
白乎乎又开始飘起来。
楼连丢下枯叶蝶,继续追赶白乎乎。
这片地域其实不大,但花草密集,对于楼连来说赶路速度就下降许多。不知过了多久,白乎乎终于再次驻足,楼连拨开一株月见草挤进去,发现竟有一簇紫色。
在一堆绿和粉中,显得极其突兀。
不过这种花楼连倒是认识。
——勿忘我。
不过不是真的,是假花。
白乎乎飘至假花上方,一根很细的条条从“身体团”里伸出,仿佛是手。
它似乎想拿起这簇勿忘我,但透明的条条却从紫花中穿了过去。
白乎乎愣在那里,转向了引来的狸花猫。
分明对方没有脸也没有眼睛,楼连却觉得,这团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白乎乎在哀求自己。
他走过去,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把假勿忘我刨出来。这东西掉落在这里大概很久了,风水日晒的,假花变得脆弱不堪,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碎掉。
等他终于弄了出来,却发现,假花下面竟还缀着一个透明小盒子。
塑料果然不容易降解,除了脏兮兮的,还是完好无所的模样。拍干了灰,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一枚戒指。
银色,镶钻。
但是据楼连还算见过世面的眼光来看,这分明也是假的。
从银圈到上面的钻石,都是假的。
白乎乎激动地扑了过来,依然是撞了个空
却在楼连震惊的目光中,卡在了他的几条尾巴之间!
“喵!!”
楼连吓呆了,抛了塑料盒子后退几步。
白乎乎是无心,楼连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但两者相撞之时,奇异的感觉涌来,楼连浑身一震,毛全炸开。
——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
街头报童的叫卖声在车水马龙中响起,人们大多穿着缝缝补补又三代的衣服,排起长队等打电话。
坐在黄包车上的小少爷吆喝着什么,他才大概十岁的样子,穿着贵气,对下人颐指气使。
一簇新鲜的紫色小花被他捧在手里,跳下车后,献宝似地交给了穿着破烂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楼连的第一视角,之所以说是“小姑娘”,因为楼连发现“自己”穿着很破很破的裙子。
小少爷说,上海滩要变天了,我要跟着阿爷去北平发展啦。
他又给了小姑娘一条链子,应该是金的,说,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找你。
小姑娘把链子放在心口,说,好,我会努力念书的。
楼连猜测,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少爷家丫鬟和长工的孩子。
而且比起举家迁徙,楼连觉得,这位小少爷的家族更像是举家逃亡。
逃亡路上,丫鬟长工,自然都是不要了的。
这应该是刚解.放没多久的年代。
就像无数换汤不换药的悲情口水故事,小少爷当然是没有回来,不但没有回来,还过得人不如狗。
他一生的幸运都在童年用尽,在社会.主.义探索阶段,日子过得坎坷无比,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小姑娘”则成为了人民教师,前往北京,起初很受爱戴,但动荡的年岁袭来,同样被绑起来斗,贴了大字报——拿红书戴红章的人骂他是娘娘腔,骂他是阶级走狗,要他不得好死。
而此时的楼连,不管是对自己这视角主人的性别、还是发展,都已经惊讶不动了,他就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无能狂怒之余,甚至念起了阿弥陀佛。哪怕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仿佛也快要被这种精神污染逼疯。
好在记忆是碎片式的,不至于真的经历完别人的一生,楼连还能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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