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语地看着颜小姐。
谎话张口就来的颜小姐哼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惭愧。
顾苹襄又忍不住问:“你来拜安仙姑?你想求她什么?”
颜小姐哼笑道:“小女子还能求什么呢?自然是求仙姑保佑顾大爷长命百岁、官运亨通,与新聘的高门闺秀早生贵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尊尊……”顾苹襄还想说什么。
颜小姐已经转身上轿,吩咐丫鬟和家奴:“回家!”
顾苹襄追近轿旁,问道:“不去烧香求安仙姑保佑我‘长命百岁’了?”
颜小姐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此来不是为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我,你今日来了,阴差阳错替我解了围,我承了你的恩情。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两不相欠!”
说着话,轿帘一掀,她将□□递了出来:“既然是军械,我就不留着了。还给你吧。”
顾苹襄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把□□接了过来:“尊尊,过两日我去府上拜望,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大可不必了。”颜小姐吩咐起轿,掀起轿帘最后看了顾苹襄一眼,“顾将军,后会无期。”
颜小姐的轿子有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奴护送,顾苹襄不大放心,吩咐四个属下随行:“务必安全送抵府上,不许任何人骚扰冒犯。”
送走颜小姐之后,顾苹襄又命人把刚才动手打人的青壮都揪了出来,稀稀落落抓了十多个。
“刚才是你挑头冲撞颜四姑娘的轿子?”顾苹襄看着这人贼眉鼠目的猥琐样儿,飞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硬邦邦的军靴往下一抬,咔嚓,胳膊就断成三截。
惨叫声中,顾苹襄冷笑道:“臭水沟里的耗子,也敢张嘴说道我家婆娘的妇道闺范?你也配!”
见他下一脚对准的是这人的脖子,身边的侍卫秦栩急了,连忙屈膝伸手,死死架住了顾苹襄将要落下的靴子:“督军息怒!如今谢真人法驾降临杏城,您千万三思!”他疯狂向顾苹襄暗示:这类地痞流氓过犯虽多,却罪不至死。平时找个由头弄死也罢了,现在不是情况不一般么?
顾苹襄深吸一口气,将提起的脚缓缓放下,阴着脸将拖出来的闹事人群都看了一眼,命令道:“掌嘴!全都掌嘴五十下!给我狠狠地打!——刑毕他们嘴里还剩下几颗牙,你们就摘几颗牙!”
凌苍原与师弟简灏面面相觑,到底没有说话。
那群纠结而来的东门街坊也没人敢吭气。
对付同为白身的妇人,或是孤身出行的小姐,他们人多势众还敢拼着法不责众闹一闹。自来就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古谚,兵匪、兵痞的说法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二十多个身穿玄甲的骑兵,看上去就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别说百十个百姓,只怕几百个步兵都能砍杀干净。
再者说了,刚才颜小姐说了什么?她夫婿是龙鳞卫河西郡衙的督军。
四品的督军!杏城令才是七品官呢!
惹不起,惹不起。
被顾苹襄揪出来掌嘴的除了冲锋在前的地痞流氓,还有几个平时就爱惹事的街坊青壮。刘叟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这些人被龙鳞卫士兵抓出来跪成一排,说是掌嘴,这群士兵也舍不得用自家巴掌去抽,各自解下腰间革带,抡圆了膀子揍。
顾苹襄命令要在五十下内揍掉满口牙齿,糙当兵的哪有那么精妙的技术,实在打不下来就举起拳头敲,敲得这十多个地痞流氓不住求饶,连声哀哭:“要不拿钳子来拔了吧……”
施刑的士兵正色道:“别闹,军令如山!”
顾苹襄这口辱妻的怨气尚且未平,满脸阴鸷地盯着现场的东门街坊,若有人露出义愤填膺之色,他就招招手,让属下去把人揪出来,问道:“你如此不满本官的处置,想必与他们是同犯。”
所有人都:“????”
顾苹襄指了指那边跪了一排的地痞流氓:“既然同犯,便去同罪。”
被他点名抓了两个人出来,人群里大多数都低下了头,再没有人敢出头抗争。
顾苹襄阴着脸将这群人来来回回看了两圈,说:“听说你们要去捣了仙姑石?正好,本官此行的目的也是捣了仙姑石。你们若是想要亲眼见证,不妨随本官一行。”
顾苹襄带着人往仙姑石的方向走,这才与凌苍原等剑湖庄弟子见了一面:“凌大侠。”
龙鳞卫是伏蔚登基时方才建立的新军,主要负责江湖事务。顾苹襄在河西郡衙当主官,按理说,位在杏城附近的剑湖庄应该在顾苹襄的重点关注范围——只是,束寒云入主龙城之后,龙鳞卫的职能就从江湖事务转向了地方监察和民生监督。因此,顾苹襄上任后,与剑湖庄的往来并不多。
凌苍原抱拳见礼:“顾督军好。”
“早前就听说贵派与寒山关系亲厚,”顾苹襄弃马步行,与凌苍原走在一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苍原客气地说:“蔽派早些年曾为寒江下院,不过是祖上一点香火情罢了。今日奉谢真人法旨来收拾残局,河边那块石头已经碎成了几瓣,还有无知迷信前来参拜,见了碎石又哭泣流连……”他摇摇头,“实在劝不动。”
简灏年纪小没啥心眼儿,忍不住问道:“我们就在不远处,谢真人一封信就来了。顾将军不是在郡府坐衙么?怎地也来得这么快?快马加鞭也赶不及吧?!”
顾苹襄面不改色地撒谎:“恰好在附近办差,听到风声就过来了。”
其实,谢青鹤在郇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闻翀被李南风急召回龙城问罪,所有在龙鳞卫任职的“护法”都收到了李南风通令训诫的文书,不止寒江剑派出身的外门弟子个个风声鹤唳,龙鳞卫上下也都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打从龙鳞卫建军之初,卫将军就有严令,龙鳞卫上下人等,但凡遇见寒江剑派的谢真人,必须谨遵其指令、绝不准有丝毫冒犯。
这道命令从前就是束寒云所下,现在束寒云自己做了皇帝,这道命令被执行得更加彻底。
偏偏谢青鹤从郇城到杏城也没有驾乘飞鸢,他是骑着马,一路穿州过省,溜溜达达抵达杏城。
谁不知道谢青鹤沿途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其他衙门都没什么感觉,唯独龙鳞卫首当其冲、紧张无比,谢青鹤到了哪个郡,当地郡衙督军的皮就绷紧了,也不敢贸然出面去招待搅扰,只好自己辛苦一些,带着人马不远不近地跟着,随时以备咨询。
谢青鹤要在杏城处理安仙姑留下的“疑案”,涉及各方势力众多,他需要龙鳞卫来居中协调。
他昨夜就亲自去了剑湖庄请人来维持河边的秩序,又让云朝去联络州府的龙鳞卫,看看有没有李南风留在龙鳞卫的“护法”,请来做个中人。哪晓得郡衙的顾苹襄就在馥城蹲着,收到州府龙鳞卫的消息,今天就带着人屁颠屁颠过来了。
城门吏汇报说街坊纠结成群去捣仙姑石,杏城令先吓了一跳,顾苹襄就带人来控制局面。
如今顾苹襄与凌苍原两股势力合流,带着早已被顾苹襄吓蔫儿的东门街坊到了河边,还有不少提着香篮的妇人在哭泣悲伤,一边哭,一边试图将裂开的仙姑石拼起来。剑湖庄还有十多个弟子在四处劝说,跟着凌苍原的都是男弟子,留下来的则大多是女弟子,也都个个身负长剑。
“阿姊你不要再哭了啊,你提着篮子烧点纸有什么用呢?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你像我这样学一身剑术,谁欺负你就拔剑刺他,多刺几个,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满脸稚气的小姑娘口气不小。
凌苍原不禁皱眉呵斥道:“稻师妹,不要胡说八道!”
简稻扭头看见凌苍原,上前行礼:“大师兄好。哥哥好。这位兄长好。”
顾苹襄微微颔首。
简灏替妹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你怎么还帮她们搬石头去了?”
“她们非要搬啊,我看她们搬也搬不动,万一把脚砸了,不如我帮帮忙。”简稻偷偷瞧了凌苍原一眼,“我也没说错吧,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何况是这个不存在的鬼东西。爹娘都靠不住,何况是神佛?人要自己有了本事,才不怕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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