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亲卫依旧大头朝下的扯着那人的腿,坚持要往外走。
“这,你,啊不是,您这是去哪啊,这人怎么回事。”卫队长上前细声询问。
阿曈还皱着眉头,有些生气的样子,“他这人不老实,要偷喝你们将军的羹,躲在花丛里拉屎,不承认,还拿匕首要杀我!我得拽过去,找那煞星评评理!”
军中不许械斗,他打了人,还是要说清楚,才不要连累许老头一家的名声。
卫队长听罢,原本以为是普通打架,此刻却瞬间变了脸色,面容铁青,挥手间,身后的兵卒就将羹拿了过来,直接验毒。银针拔出,乌黑!
而后,兵卒又将折断的淬毒匕首隔着巾布捡了回来,呈给卫队长看。
卫队长转头看着被阿曈拖了一路的贼,眼见他还没有撒手的意思,于是拱了拱手,“末将在此谢过小英雄出手,只是这多半是个细作,不如您与我们一同去面见将军。”
阿曈心想,一起就一起,我有理,我怕谁!
于是等到宗朔眼前,卫队长将事情这样那样简单交代了一番,直言下毒者乃某营某伙,家乡籍贯何处,从军年龄。这些信息卫队长一一稔熟于心,而后又呈上证物。
宗朔点点头,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是看着他那一脸“我有理”的小亲卫,走到了他眼前,抬脚踢了踢依旧软在地上的人。
护卫长见状,犹豫着说,“人还没审,泼水也醒不过来,肋骨断了五根,右臂也断了……”
宗朔闻言,又看着那干脆断折成两段的匕首,上上下下好好扫了一遍阿曈。
阿曈却哼了一声,“这人不是好人,我就揍了,怎么地!”
宗朔只点点头,抬起手,“啪啪啪”,鼓了三声掌。
阿曈满意,还算这大煞星懂点道理!
第十三章 削金断玉手
没等那人醒来被审,宗朔就已经一摆手,卫队领悟,将人拖走了。
阿曈只以为打了一架,并不晓得,顷刻之间,有人生死已定。
今日的军中朝会刚完,各个副将与裨将早已经回营带队的带队,出外戍守的戍守。于是偌大的议帐中,此刻只剩阿曈与宗朔两人。
宗朔也算刚刚经历过毒杀,但看着却像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他踱步到椅边坐下,抬眼朝少年一勾手。
“过来。”
阿曈狐疑,“干什么?”
见人没动地方,宗朔慢声说,“你们伙长没教过你,要服从军令么。”说到这,阿曈才撇着嘴,缓缓的挪到宗朔眼前。
“伸手。”
宗朔看着少年不情不愿的把双手举到自己眼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而后仔细端详。
听卫队报告,这是一双,削金断玉的手。
可是,却不像,他掌心细润,十指青葱修长,指腹饱满圆实,甚至连指纹都是有福气的小圆斗。不比他们,手掌上,没有一处柔软,带着生死的痕迹。
“匕首怎么断的。”宗朔好似闲谈一般,不着意的询问。
阿曈从不想那么多,听宗朔问,便呲牙一乐,伸手在他眼前比划起来。少年的这双手如莲花盛开一般,在男人眼前挽了个花,而后迅速回腕利落的一掰。
动作既漂亮又干脆凌厉,但宗朔已然看出,这不是哪家哪派的功夫动作,他自幼通晓百家武学,没有一家是敢于挽个手花空手接毒刃的,找死么?
阿曈动作时,还不忘给自己给配个音,“啪嚓!嘿嘿嘿嘿。”
少年弯着眼睛还在笑,他觉得这人是羡慕自己厉害,于是演示一遍还不收手,又在男人面前伸手挽了个花。
“啪嚓,哈哈哈,啪嚓!羡慕吗?啪嚓!”
“……”眼前的手花缭乱人眼,眼见小亲卫蹬鼻子上脸,宗朔往后一仰,倚在靠背上,身姿不经意间有些许的豪放。
“我的早餐呢。”
阿曈一愣,回身找那碗羹,可毒物早就被卫队长带走处理了。
宗朔又道,“听说小厨房毁了。”
阿曈退后警觉,他觉得这人要开始秋后找小茬了。毕竟,他的小厨房因着“某人”的巨力一脚,院子里一塌糊涂,草木狼藉,盆碗朝天。
“伙房修复之前,我的饭食,你来做,每日准时送到我眼前。”
“啊?”阿曈闻言一蒙,家里吃食一直都是他阿纳阿塔在弄,至于他自己,就只会烤野食,还有,生吃……
正在阿曈要开始耍赖的时候,军帐门帘一动,几个极高壮的彪形大汉掀门进屋。
阿曈一回头,有些惊讶。他下山这么久,很少见到山下有像他阿塔一般高壮的男人。眼前这个小心眼子将军虽然算一个,但他沉沉郁郁的,一举一动都是很讲究的样子,就显得没那么生性了。
可进帐这几个人,都只穿着小皮甲,里边则光着膀子,能看到身上的刀枪疤痕,他们壮的有些胖,脂肪包着肌肉,一个个都像移动的战车!
宗朔见他们回来,站起身,他们站起来差不多一般高,甚至宗朔竟还要再挺拔的高一些。阿曈仰着脸,看着几人与宗朔相互撞肩碰肘的行礼。
他仿佛能听到几副大体格相互碰撞的腔音与闷响声,说实话,他有些羡慕,他自幼与他阿纳一般,个子小,吃再多也长不起来,这令他颇为神伤。
站在他们中间,实在有些伤狼神族的颜面!也罢!阿曈便不作声的,跑去小厨房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去了。
宗朔的眼睛一直看着阿曈出帐,这时为首的大汉却急着说,“殿下,乃蛮的老首领不太好,接任者没定,要乱套,齐格揽权,怕是将反。”
这人的中原官话说的并不太好,一句话的结尾连转音带弹舌,一听就是外族。
宗朔闻言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说,“忽儿扎合,克烈部如今到哪了。”
“部族逐水草而居,又被乃蛮部驱赶骚扰,我不确定,要深入草原与荒漠,才能找到。”
忽儿扎合虽然出身与克烈部,但因草原多族混战,便被派遣到中原,寻找他们部族的王女之子,宗朔是天生流着草原王族血脉的人,是最有望结束这一切的人。
宗朔沉思着道,“不急,派几个斥候寻路,并加紧在乃蛮的动作。”推波助澜、见缝插针,人早已安排好,只等请君入瓮。
忽儿扎合点头,他看不透这个王族首领,他既危险又足智多谋,手里仿佛握着无数根丝线与网,随意牵动,千里之外杀人无形。
帐外,日头高照,几近中午,宗朔才终于吃上了早饭。
少年手上满是烧烤的黑灰,连带抹的小脸上都有,他冲到宗朔眼前,亮出一只烤的有些焦糊的黑鸡。
“吃吧,新捉的肥鸡哦!”
说话间少年腹中“咕噜”一声,他抓鸡拔毛,又看着火候烤,这时候,也饿了……
一只鸡,是不够分的,阿曈即刻将鸡扔到帅帐的书案上,转身就跑。
宗朔看着被油的军报,“你干什么去?”
少年声音渐远,“拿碗抢饭啊,一会儿辎重营的饭就放完啦!”
得,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
几个来交差的兵将就见他们将军看着桌上的焦鸡,眼角一抽,而后自嘲的叹了口气。
他们却深以为奇,将军的情绪内敛的很,从不随意嬉闹。
于是军中的将帅层级里,逐渐有了传言:小亲卫给将军烤鸡,糊了将军也吃。
只是传者传着,就变了味儿,越来越离谱。
小亲卫给将军吃鸡,将军也吃。
小亲卫跑到帅帐,吃将军的鸡……
但被人暗自编排的两人,定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到了晚上,在辎重营中吃饱喝足,又叙了一圈旧的阿曈,踩着宵禁的点才回来。
只是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极香的烟味,刚闻见还觉得很好闻,只是闻久了,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阿曈正耸着鼻子找着味道的源头,就听屋子里侧那人叫他。
“回偏室去,不准出来。”阿曈卟楞着耳朵,仔细琢磨了一番。那“煞星”的声音有些哑,还愈发的沉了,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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