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面不宽,几人占有地利,凭借着他们多年的默契与剽悍,竟也无人能越过去。
宗朔一身武艺,全是杀人术,他提着黑金的斩`马刀,坐下乌骓嘶鸣,瞬间杀进了阵中,一阵血色,做过之处竟是断肢残臂,血肉横飞。
眼前叫嚣的草原首领,被宗朔一刀削开了腔子,温热的人血溅在男人的脸边,缓缓溜进了他的嘴角。
他又尝到了那种味道,腥腥锈锈,难喝极了,他仿佛依旧被拷在刑架上,浑身皮开肉绽,眼前是一堆被剐杀后的人血人肉。最后,他又被按住,灌了满口的腥辣,而后筋骨抽搐,痛苦欲死。
但他活下来了,被父亲的旧部偷偷放走。他一路被追杀,一路艰难的求生,最后不省人事。
他努力的回想,那时是否有一种清甜的滋味,驱走了身上的巨大痛苦。是否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总抵着自己的手心,痒痒的朝他将心事。是否有不燥的微风吹拂,温和的狼嗥环绕。
宗朔此刻在杀戮中头痛欲裂,一个汉子看准机会,天气手中的袖箭就朝宗朔射去,但男人早已把战斗变成了本能,他侧头一躲,袖箭射散了头上的冠,往日一丝不苟的鬓发飞落,在宗朔的脸侧飞飞扬扬。
这一箭,打断了他对那生机盎然之处的追忆,激怒了正陷于疯魔的宗朔。
周围还要攻来的众人只见这男人嘶嚎一声,赤红着眼眸,提刀便砍,周围即刻被清出了一大片,。
生死搏斗间,刑武他们的刀都卷刃了,便随意捡起一把敌人的,继续杀。
而渐入人群的宗朔,越杀凶性越大,越杀越失去理智,他甚至已经分不清敌我。忽儿扎合跑来拽了他一把,要将他带回小队中,却差点被砍了一刀,还好在最后关头,乌骓向后退了半步,于是那把沉重的黑金大刀,便从忽儿扎合的眼前削过,整齐的削断了他的几缕头发。
整片雪地都被鲜血染的嫣红一片,宗朔状如疯魔,无人能挡。草原众部渐渐围而不杀,因为无人敢上,几个头目气急,连连催赶。
而正在此时,这片连绵的山脉之上,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天幕沉沉,闷雷渐渐从远处的闪电出响起,轰轰隆隆,渐响渐近。
就在赤目的宗朔拦腰截断一人,挥刀甩血的当口,一道极亮的闪电撕开山巅的天空,“轰咔”一声,劈在近处,紧随而来的,是天空密集不断的霹雳,巨响连连,震人心魄。
草原的人惧怕雷声,因为传说中,这是天生的愤怒!
而此刻,草原的“天神”之子就站在高处,身后映着霹雳的闪电与惊雷,时暗时明的光线映着他凶煞的面目,那人浑身浴血,状如人间修罗。
不是是谁先扔了武器跪在地上,“月,月氏大人在上,我等愚昧,请求月氏的原谅。”
与生俱来的恐惧从千军万马中迸发而出,他们本就是个松散的各族临时部队,没有什么军纪可言,于是他们不再听从这些临时的“首领”,只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兵器被扔了一地,地上跪了一片的人。
几个首领见情况失控,他们也怕极了,于是转身带着护卫队就跑。
而在雷电的光暗闪烁间,众人再次抬头,骑马立于高台上的“月氏”便不见了,原地只留下几具尸首与血影。
刑武将手臂上的伤口用布条扎住,他抬头着急的问脸色煞白又带伤带伤斥候,“殿下人呢?”
斥候摇头,他没看见,雷电太过耀目,人被他们看丢了。
寒冷的山脉中,雷电过后,渐渐的飘起了雪,白狼们从狼巢的山顶结队奔驰下来,它们听到山门口的响声,打算来探个究竟。狼群的只数并不多,职责便是守住这片“死地”,往日本是没什么事的,可随着“开山”,那“半个狼”带着人进来了。
于是它们打算好好探查一番,随后,随着渐渐走到了一处铺满厚雪的山谷中,狼群才驻足。
这十几只狼互相张望,因为就在眼前,山谷的地上有好几个雪窟窿,不知是被什么砸出来的。一只较大的白狼走到“坑”前,歪着脑袋,谨慎的往里望了望,而后湛蓝的眼眸一顿,便又耸着鼻子闻了闻。
随后,远处的几只狼便见同伴开始刨那雪坑,没一会儿,便刨出个人来,那人太胖了,肚子挺大,正经挺难拖出来。
狼们惊奇,于是头狼带头,将剩下的两个坑也痛快的刨了。
阿曈闭着眼,静静的躺在雪中,因为周身的温度,将厚雪融化成了水,而高温过后,水又在身体表面结成了冰。
少年被冰晶包裹,封在了其中。
众狼刨了好大的深坑,才将这块“冰坨”刨出来,但却无处下口,没法叼运回狼窝。
最后,狼王矜持的叫来了大黑熊,黑熊便叉着腿,横抬着结冰的“半狼”,一步一拐的朝狼窝去了。
霭霭的雪幕中,冰晶映着渐渐明亮的日光,在人间晶莹的纷纷散散。
谷中留下了一串脚印,顺着脚印朝远处望去,一群白狼拖着几个捡来的人与马,朝山腰走去。
而留下的脚印。也被风雪渐渐掩埋了,没留下一点痕迹,世界洁白而安静。
第六十八章 血肉是躯壳
阿曈在沉睡, 知觉迟钝,筋骨抽痛,他陷入了昏暗的梦寐中。
耳边是古老的真言, 还有祭祀的铃声, 像是先祖的呼唤。他仿佛站在一条金色的河流中,脚下光纤斑驳, 河水缓缓流逝, 柔柔的冲刷着自己的膝盖。
只是前后望去,皆是幽暗寂静。少年沿着河流奔跑,溯游而上。
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看不到岸边,阿曈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但迷蒙中, 他自己知道不能停, 可是他太累了, 他已然化出了狼的特征,但血脉所限, 他跨不过去, 他无法变成狼身, 从而越过眼前亮金的河带。
恍然间他听到一声叹息,而后嘈杂的声音渐渐远了,河流渐渐由明转暗, 一只身上泛着金光的巨狼在河对岸看着自己。
是阿塔么?不是,他要比阿塔还巨大, 阿塔是不会发光的。
“你, 你是谁呢?”
巨狼摇摇头, 渐渐沿着河流走远, 临行前,他用真言说,“虞乐都思,血肉是躯壳,你要自己冲破。”
阿曈看着巨狼的背影渐渐消散在黑暗中,他的耳边轰鸣,再一次陷于晦暗中,挣脱不得。
筋骨抽搐,浑身颤抖,身上热极了,如烈火炙烤,他好像回不去了,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周围漆黑一片,他脑海一片混沌,仿佛要迷失在此处。
但隐隐约约,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但是太远了,且声音嘶哑,不似人声,他听不清。
阿曈沉睡中慢慢挣扎,渐渐的,耳边交杂着声声悠长的狼嗥。
远一声,近一声。
抽搐,搏动,黑暗胸膛里一颗火热的心脏。
高一声,低一声。
陷在晦暗的沉寂中,懈怠,疲惫而至于麻木。
长一声,短一声。
老是叫不醒。
直到,冥冥之中,他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真名,真名带着天地赋予他的力量,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心中。
那声音沙哑深沉,像是喉咙破损,又像是濒临绝境后,一字一句从牙缝中狠狠的念了出来,语调生疏,不甚熟练,但仍旧艰难的脱口而出。
“虞,虞乐,虞乐都思……”
阿曈听着那声音,瞬间挣脱了困囿,神志清明,大喊了一声,“宗朔!”
半山腰的狼巢中,众白狼正趴在阿曈身边细细长长的嗥着,有的嗥累了,就浑水摸鱼的哼唧哼唧便罢。
正偷懒,就见眼前这“半个狼”本来毫无反应,身躯死寂,但此刻却瞬间睁开了眼眸,口中还喊着什么,身躯紧绷的直直坐起。
吓得偷懒的白狼一个翻身,不慎滚出了狼窝,摔在了外边的雪地里。
而后白狼赶紧起身,就见那几个被捡回来的“人”纷纷听着声音跑来洞口,白狼横在此处,不给人过。
这几人正是从半山坡上坠到雪谷中,被狼群叼回来的阿贺该几人。他们虽然掉在雪中,但身躯结实,雪地又软厚,到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阿贺该右脚有些扭伤,查木端也因为原本腰间与阿曈绑着绳子,被石壁勾了一下,绳子开了,他的腰也被勒的生疼。而原本最让人担心的小孩儿诺海,却未伤分毫,又是第一个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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