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线绑的是神君与他那位心上人,他与迟迢每每入梦,就是这红线所致。
应向沂摸了摸迟迢的鳞片,俯身在上面落下轻吻。
他看到白龙垂头,湖绿色的竖瞳温柔地凝视着他。
第一次见,他就被这双眼睛吸引了,这是他爱上迟迢的最初。
来接神君的那个人,虽然与迟迢样貌无二,但一双眼睛却是黑的,半点不似他的迢迢。
所以无论他们的相遇是否有算计的成分,他对迟迢的感情从来就是干净的,真挚的,独一无二的。
如今神君与心上人离开了,属于他们的红线也随之脱离了他和迟迢。
感觉到缠着自己的鳞尾仍在收紧,应向沂怔了一瞬,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对迟迢的爱无关他人,迟迢对他亦是如此。
他们是独一无二的,不是神君与别人的傀儡,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独一无二的。
雷柱一寸寸压下来,大地崩裂,磅礴的力量压得他们往下陷了几分。
龙吟声响彻四野,其中含着悲戚与欢喜,悲于他们无法天长地久,喜于他们能够共同赴死。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小事情。
迟迢眼底的墨色泼洒开,一寸寸渲染,最终竟和原本的眸色凝成了更为深邃的墨绿。
应向沂抬起头,对上白龙的眼睛,那双眼里似乎含着一点犹疑和闪躲。
得到了神君的一部分传承,只消一眼,他便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没关系,这样更漂亮了,我很喜欢。”
他说。
他的小蛇……不,小龙为他产生了心魔,又为了他,凌驾于心魔之上。
这是他的荣幸。
白龙垂下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非亦怔了一瞬,放声长笑:“不愧是一出世便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小妖尊,不愧是迟迢!”
只要有应向沂在,迟迢永远不会真的走火入魔。
六殿急道:“你还笑得出来,他们就快死了!”
非亦目光渺远,似笑似叹:“急有什么用,生死有命,你救不了,我救不了,一殿也救不了,放眼这世间,恐怕没人救得了他们。不若欢歌送行,不愧这一遭相遇。”
他话音刚落,那雷柱便停住了。
四周旷野寂静无声,漫天大雪再度相逢,一切仿佛都停在了这一个瞬间。
“救得了!”六殿惊呼一声,“你自己看,救他们的人是不是来了!”
雷柱之下是一道矮小瘦削的身影,他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阻止了那道雷柱再往下降。
非亦顾不得尴尬,瞠目结舌,喃喃自语:“世间竟有人能挡得住劫雷,还是这般的劫雷,怎么可能……”
一殿眯了眯眼睛:“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可以挡住。”
非亦猛地转过头:“你认识他?!”
一殿点点头,平静道:“不止我,你也认识他。”
旷野寂静,有浩荡之声响起:“末将宋燕徊,天上天长风军副将,特来助神君最后一次。”
君归来时路,我行风雪间。
经年一别,终不相见。
漫天雪落,非亦怔怔道:“原来是他,昔日神君座下第一将,玄武将军宋燕徊。”
作者有话说:
估计错误,没讲完神君的事。
写的好爽,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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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百花冢(九)
雷柱间气势磅礴, 万里飞花雪落,阻隔了外人的窥视。
六殿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宋燕徊……这名字挺陌生, 既然是神君座下大将,为何一直没有听说过?”
一殿幽幽地补充道:“不仅我们认识,你也认识。”
六殿:“嗯?”
非亦又闭上了眼睛:“玄武将军宋燕徊,在四族之乱中叛出长风军, 致使无数将士牺牲,还险些令神君走火入魔,后被神君刻下罪字, 后下落不明。”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真没想到, 他竟还活着。”
听闻他的话之后,原本好奇不已的六殿突然沉默下来, 眉心紧蹙, 频频看向一殿,似有隐忧。
一殿眼皮不抬, 平静道:“你想的没错,就是他。”
脸上刺罪, 堕入无间。
宋燕徊是一殿继任阎罗后带回来的,他们只知这人犯了不可饶恕之罪,需常年摆渡黄泉九幽之河, 以赎罪孽。
后来冥府生了变故, 冥河鬼树指引, 六界将有祸端。一殿告知他们其余九位阎罗, 若要保冥界无忧, 必须要等一个人出现。
更准确的说法是, 等那个人重新归来。
十殿阎罗执掌冥府,又怎会是愚昧之辈,能凭一己之力止戈者,唯有天上天神君。
而那黄泉忘川之上的罪孽老者,便是其中关键。
六殿远远望向雷柱,满眼俱是青紫色的电光:“原来那撑伞渡亡魂的老者,就是昔日跟随神君平战乱,战四方的玄武将军。”
只是不知,千百年的摆渡生涯,无日无夜的梦回懊悔,是否真的令他心生忏悔。
而时至今日,他又是否赎完了过去的罪孽。
一根灰白色的细长骨杖骤然落下,敲得六殿「哎呦」一声:“魔头!你有毛病吗?!”
他怒目而视,瞪着抱臂而立的非亦,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般。
非亦挑挑眉:“你太吵了,虽然这名号是有一二分响亮,但也不至于翻来覆去念叨那么久,本尊听得头疼。”
“真的吗?”六殿眼睛一亮。
非亦破天荒地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他为何如此高兴。
六殿又将关于宋燕徊的话重复了一遍,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的头有没有更疼一点?”
非亦:“……”
“你想知道吗?”非亦伸出两根手指,轻佻地勾了勾,“凑近点,我告诉你。”
六殿满眼狐疑:“你看起来忒不正经,不知憋着什么坏水。”
话音刚落,非亦便闪到了他身侧,骨杖在他脑袋上连敲两下:“本尊的头疼不疼不知道,你的头必定是疼的。”
第三下还未敲到,便被一道气流击开了,攻击打在骨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只一声,就停下了。
一殿立手为掌,推开了他的骨杖:“骨杖十三之八,杀人杖,三击要人命。魔尊,好歹对我冥界的阎罗客气一点。”
六殿已经跳到一殿身后了,警惕地看着非亦手里的骨杖,愤懑不已:“魔头,好歹我们也是一路同行,你竟然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要痛下杀手,简直无耻!”
非亦拍了拍手,朗声大笑:“好一个杀人杖,三击要人命,一殿是否忘了一件事,你们冥府的阎罗,都是鬼差,本就无命,何来被杀一说?”
不知想到什么,两位阎罗都敛了笑意,脸色有些难看。
非亦摩挲着手里的骨杖,顺势横挥出去,接住了一片雪花:“更何况一殿也说错了,骨杖十三之八是杀人杖不错,但三击要的不是人命,而是见真魂!”
但生于冥河底的阎罗,无魂亦无魄。
一殿抬眼看来,眸底暗潮流涌:“你究竟想干什么?”
非亦手一抖,骨杖上的雪花被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消散在半空之中:“我只是想知道两件事,其一,冥府在谋划什么,其二,你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人。”
呼吸之间,骨杖便以一种刁钻的角度,朝着一殿背后的六殿攻过去。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冥府十殿阎罗与妖尊迟迢打了一架,颇有好感,想认识他。
在此之前,他们也曾和魔尊非亦打过架,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很讨厌非亦。
世间邪魔,以魔族为首,世人一直认为,他们自出生起就带着罪孽,大多修习邪门歪道,存在便是为了引起一方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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