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之内,一如往常平静。
除了数日前大殿下不知为何触怒君上,被打入刑狱。
关于此事,据景华宫某不知名侍者所言,大殿下先是不知犯了何错被君上罚跪在宫门口,后在殿内同君上吵了起来,君上大怒,才将其打入刑狱。
关于这个传言,前半部分倒是可信。因为这些年君上对大殿下确实动辄得咎,些微处罚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后面……说他和君上吵了起来。
谁信啊。
帝宫谁人不知,大殿下那性子,说得好听叫温顺,说得难听便叫软弱可欺,平日一见君上就如老鼠见了猫,人都哆嗦了,哪有胆子和君上吵架。
不过,今日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魏妃娘娘的孩子,流掉了。
不是魏妃娘娘养胎不利——娘娘自有孕以来,饮食起居皆小心翼翼,生怕胎儿有损。
更不是有人暗害——整个帝宫皆在君上掌控之下,谁能动手?谁又有那胆子动手?
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流掉的。
失了一个孩子,君上的心情越发不妙。
药官只言,此乃天命。
整个帝宫上下战战兢兢。
新晋的小侍者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暗地里问道:“为何药官说,魏妃娘娘小产,乃是天命。”
前辈向他解释道:“君上诛魔宗六祖,灭三宗七门,一统五洲四海,天资纵横,是亘古烁今的人物,这些年来宫中有孕者甚多,却总无故小产。传言说君上正是因为天资太强,受天道所忌,才子嗣艰难。”
小侍者似懂非懂:“可大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前辈脸上的表情微妙了几分,小声道:“这便是……最紧要之处,传言中大殿下可能……并非君上亲生。”
“啊?”
刑狱之中。
楚江宁坐在冰冷的石床之上,抽出墙上一块青石,拿出里面的纸笺,匆匆一扫。
密信上只有一句话:魏妃小产,君上震怒。
类似的事情这些年也发生了不少,楚江宁不以为意。
他将纸笺握于掌心,以灵力碾碎。
这时突然有一道深深的叹息传来。
楚江宁静默一阵。
那人又叹息一声。
这帝域刑狱,竟然并不隔音。
楚江宁有些警惕的环视四周,问道:“是谁?”
突听一阵石块推移之声,对面墙壁竟然凭空出现一道口子,一白发老头探出头来,笑呵呵道:“小友莫怕,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夫并无恶意。”
楚江宁皱了皱眉,迟疑道:“你是……隔壁囚室的?”
老头索性从洞口挤了过来。
笑呵呵道: “老夫囚于此间两百年了,小友你是老夫见的第一个活人,一时激动,吓着小友了。”
楚江宁目光落在他出现的洞口,神色奇妙:“这洞是……”
“说来惭愧,这是老夫挖的。”老头道:“此乃刑狱最底层,专关十恶不赦之辈,一入此间,再无生天。岁月枯长,老夫一个人实在寂寞,就想法子挖通相邻囚室,想找个说话的人。可惜挖了十来间,一无所获。直到今日,才终于等来了你!”
老头复又叹息一声,道:“老夫姓萧,叫萧风生,两百年前曾任东洲福源郡首,无奈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两百来年呐。小友不知是犯了何事?”
楚江宁据实以告:“数月前,西洲遥泽郡首寒江反叛,君上派我巡狩遥泽,行监察之权,安抚境域民心。岂知到了遥泽,才发现前郡首寒江竟然包藏祸心,私自隐瞒神兽石旋出世之事,意图不轨。”
萧风生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老夫当年虽不曾与这位寒郡首打过交道,但也听过几分他的为人,传他嚣张跋扈,仗着亲妹是帝君宠妃,在遥泽欺男霸女,为祸一方,不过他背景深厚,小友若是与之为敌,怕是难了。”
寒郡首的亲外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两声,继续道:“神兽一旦出世,必将生灵涂炭,于是我……”
萧风生点头道:“明白。神兽出世不可阻挡,但遥泽一郡生灵覆灭,对外却需要有人背锅。你也是苦命,一入此间,恐怕再难出生天。”
楚江宁看他一眼,然后道:“神兽若出世,生灵覆灭,为了拯救万民,我只能在神兽出世之前将其斩杀。无奈却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三日!”
萧风生:“……”
他沉默了一阵,半晌才艰难道:“原来……如此,小友真是……大仁大勇,叫老夫佩服。”
他的内心正在咆哮:这小子在说什么?他居然……斩杀神兽?而且还觉得自己被囚入此地是因为遭奸人所馋?就他的行为,帝君不立刻将他五马分尸已经算是仁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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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五洲第一骗子
犯了这种事居然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这小子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出声试探道:“小友救了遥泽千万百姓,是大仁大义。但是以你的罪行,想要出去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不知小友家中父母可在?”
“家中唯老父一人。”
“可有兄弟姐妹?”
“在下是家中独子。”
“令尊可还能再生?”
“这……应该不太行。”楚江宁念及刚刚流产的魏妃娘娘,这已经是他没了的第十八个兄弟姐妹了,以父亲的这身体,估计再有孩子也难了。
萧风生看着他,长叹道:“比子欲养而亲不待更凄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友是家中独子,承继香火,如今身陷囹圄,不见天日。家中老父何人奉养?何人照顾?小友斩杀神兽,免却许多无辜百姓受骨肉分离之苦,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这……倒也是。”
萧风生苦笑一声:“老夫当年也如你这般。我初至福源,见当地百姓深受世家欺压,十分不忿,为了百姓生计,屡次与世家作对,最后变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被馋害至此。为官本该为民做主,我不悔!但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家中妻儿。这些年不能在他们身侧照顾,没有尽到做夫君,做父亲的责任。每每想至此处,我便内心五脏俱焚,夜不能寐。”
“这些年我也想通了,我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前数百年,我尽了为官、为臣之职,后百年,我将为我的妻儿而活!小友你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他神色激昂,楚江宁迷惑道:“那我……该怎么做?”
萧风生看着他,斩钉截铁道:“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重见家人!”
“咱们修行之人不需饮食,这囚室的门一关,恐怕几十年也不会有人来。我们偷偷逃跑,等他们发现,我们早已安然离去,寻一世外桃源,隐姓埋名,逍遥此生!”
他见楚江宁面露犹疑之色,继续加大力度劝说道:“你为天下为百姓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呢,却沦落至此。此乃刑狱最底层,非罪大恶极之辈不得入,被囚入此地,和死了也没差多少了。你既已死去,就该抛去心中那点愚忠,为自己而活,为父亲而活啊!”
楚江宁被他说动:“萧老您说得不错……但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老头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老夫这些年早有准备。”
他挪开楚江宁身侧一块巨石,赫然又是一个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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