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谈惜字如金不回复,但饭盒总会洗干净再放到桌上,等候嘉映回收。
甚至肖嘉映会把自己的旧衣服给他,有卫衣也有牛仔外套之类的,他没推辞,转天就挂到简易衣柜里。
冬天来到,肖嘉映的26岁生日也到了。
他骗了小谈,他只大他9岁而已。
下班后他到面包房买了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回家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一半留给小谈和谈阿姨。
塑料罩子罩好,肖嘉映过去拿给他们,推门却发现小谈倒在床上。
“咦,你在家啊,今天没上班?”
房间里没开灯所以光线很暗。
走近才发现小谈颈上身上好多淤青,脸色也很差。肖嘉映赶紧问他发生什么事,他把脸侧在枕头上,说厂里有几个老油子欺负新人,他看不下去,跟他们动了手。本来那几个人不是他对手,但他昨天刚献过成分血,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这才落了下风。下回再遇见,他下手会更狠。
得知他献成分血是为了那两百块钱的补助,肖嘉映在恻隐之心的驱使下,几乎要主动开口借钱给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躺好,我去拿碘酒。”
拿了碘酒纱布过来,小谈侧躺在床上,脸上压着枕头。清理伤口时他就一直用双手死死压着脸,不让疼痛的闷哼声太明显。
死要面子……
肖嘉映觉得小孩这样很可爱也很幼稚,边消毒边问:“你为什么老捂着脸?平常也是,老戴着个帽子,我到现在还没搞清你长什么样。”
他先是沉默,继而闷声。
“我脸上有疤。”
喔。
原来如此。
“你还真坐过牢啊。”嘉映调侃,“不得了。”
“没有。”
“嗯?”
“我没坐过牢。”
听他语气认真地澄清,肖嘉映收拾东西站起来,微笑着拍了下他脸上的枕头,“小骗子。”
第22章 沉默不默
蛋糕后来有没有吃完,肖嘉映不知道,但想必不会被浪费。
26岁生日一过,日子又恢复平静。
谈阿姨的病始终没有好,所以他们母子依然住在这里。小小的出租屋因为谈阿姨经常过来打扫,客厅、厕所变得整洁许多,有时她甚至会顺手帮肖嘉映刷碗、叠叠衣服什么的。
肖嘉映万分感谢,可惜能回报的有限。再说他那段时间在准备转正述职,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的。
工作啊工作,世界上最令人心烦的事。
他白天在公司干活,晚上还要紧赶慢赶回家做PPT,熬夜,顶着两团巨大的黑眼圈,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简直是苦不堪言。
晚上九点半。
好不容易结束工作,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下公交。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碎星为伴。
街边那个流浪汉被有关单位接走了,据说是原籍县政府来接的人,可能是被带回福利机构了吧。小谈最近也碰不到了,不知道什么缘故。
拿钥匙开门,锁芯咔嚓响动的同时,肖嘉映听到客厅有人在看电视。
对,这墙角发霉的出租屋也是有电视的,尽管因为没人交费所以只能看两三个当地的电视台。
一进去,他有点傻眼。
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的早熟男生,眼下居然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默不做声对着儿童频道。
“小谈,你在看电视啊。”
他总算穿上长袖了,牛仔衫,还是肖嘉映送给他的,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好看吗?”
肖嘉映朝电视机抬抬下巴,微笑。
他手里握着一个橘子,绷着下颌线,酷酷的表情。
对方不回话这件事肖嘉映早就习惯了。回房间放下电脑,肖嘉映出来洗手、倒水,准备一会儿接着奋斗自己的PPT。
结果第二次回房被人叫住了。
“等等。”
拿来准备好的干净饭盒,对方略显生硬地递给他:“还你。”
“嗯?”
以前都是直接放在房间或者厨房的,从没当面还过。
“以后不用带了。”
不用带了是什么意思?
肖嘉映微怔。
见他表情像是有所误会,男生把下颌转开,低低启唇:“我重新上学了。学校的饭,能吃饱。”
喔,原来是这样。
肖嘉映瞬间喜笑颜开:“那很好啊。哪所学校,在这附近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报出某某中学的名字。
是所很普通的学校,但只要能正常上课就没什么可挑剔的。肖嘉映打从心底里替他高兴,就连工作的辛苦都一扫而空。
想要揉揉他的头,可惜没他高。
要是踮脚也太没尊严了吧。
于是肖嘉映仰起脸,思索两三秒,朝他眨了下眼。
“你低头。”
“?”
他的脸皱得像手里的皴橘子。
肖嘉映抿着笑等待。
最终他还是低了低颈,虽然明显不情愿。
帽檐下,耳朵上方,那抹短寸硬硬的,很扎。肖嘉映掌心搓来搓去薅了几下,心满意足收手。
“要加油,听到了吗?有书读是天大的好事。”
被揉头很不爽。
男生不满地动下巴,侧脸躲开。
“知道。”
*
小谈像块硬砖头,砸了手痛,踢了脚痛。
平时跟他相处,你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你问了他也不一定能说全。所以他读书这事,后来肖嘉映是从他妈妈口中得知原委的。
谈阿姨声称自己的病好转了,劝说儿子重新回去上学。
聊这些的时候,她坐在9平米的房间里做手工玩偶,不够亮堂的光线映着提早衰老的脸,干燥开裂的手背上缠着一圈圈的线。
只要一看这双手,就能轻易知道她吃过多少苦。
但也是这双手,棕色的毛绒小熊经她缝好,变得完整、可爱且灵动,仿佛她赋予了它生命。
说完,她当着肖嘉映的面咳嗽起来,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在颤。肖嘉映严肃地问:“您的病真的快好了吗?医生怎么说,要不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她赶紧摇摇头:“不要紧,我好多了,夏天说不定就能带孩子回老家去。大城市虽然好,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住着不习惯。”
肖嘉映当时忧心,但事后也没太在意。
又过了两三周左右,述职结束,他转正顺利通过,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周日闲在家,他无事可做,一口气看完了两部电影,直到六点多也没踏出房门半步,就连午餐都是靠饼干解决的。
傍晚的霞光把窗帘映黄,房间里温暖舒适。
肖嘉映翻了个身。
叩叩——
有人敲门。
“谁?”
外面的声音不高:“我。”
……
床上一团乱,自己也还穿着垮垮的T恤,起床到现在连脸都没洗。
肖嘉映就不是很想别人进他房间。
“有事吗?”
“嗯。”
你倒说是什么事啊。
他苦恼地望着门,微微一抿唇。
“先等等。”
以最高的速度爬起来,肖嘉映把椅子上搭的脏衣服飞快拢了拢,又把桌上垃圾大致清理掉,窗帘唰地拉开,然后才磕磕绊绊地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
小谈等在门口,眼眸朝下盯着他,看清他嘴角的饼干屑,侧开脸不易察觉地笑了。
肖嘉映没注意。他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又问:“有事吗?”
“嗯。”
“小谈,别人问你有事吗,你应该在嗯完之后,接着说具体有什么事。”嘉映气馁地教他。
“我知道。”男生声带微震。
你知道个头。
把对方请进来,嘉映:“随便坐。”
虽然只是多出这么一个高中生,但他人高马大的,瞬间就把地方占得很满。他目光把房间无言扫视一圈,看到跟自己那个狗窝截然不同的布置、明显舒服又蓬松的被子、床头用来靠枕的鹅颈靠枕、以及地上摞的那一大堆专业书,身形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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