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易琨这人说话半真半假,连我都猜不透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其中或许也还有别的隐情,但我们已无从得知。”谢印雪垂眸望着自己已无梨花镯佩戴的右腕道,“我那手镯可保他一年平安,一年之后,他就自求多福吧。”
锁长生一月为一关,一年即为十二关。
虽不知道锁长生究竟有多少关卡,不过柳不花知道,谢印雪敢如此断言,必定有他的理由。
“……也是。”柳不花轻叹一声,在发动汽车前询问谢印雪,“那干爹,我们现在回明月崖吗?”
谢印雪靠着后座浅浅笑了笑,反问柳不花:“不回去还能去哪?”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直起身,倚在窗边仰面望向渐斜的暮日,轻声呢喃道:“太阳都已经开始落山了……”
太阳落山,就该回家了。
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便是基于这一道理。
但柳不花清楚,谢印雪要在这时回明月崖绝不是源于这个原因——他在朱易琨那选了部电影来看,表面上看是为了等候芳芳苏醒,实际则是刻意逗留,拖延返回明月崖时间。
至于谢印雪执意晚归,一定要等到日落时分再回去的缘由,柳不花却猜不透。
这个疑问持续到他们回到明月崖山底,柳不花也没能知道答案。甚至还多了另外的疑惑:谢印雪要他停车,说是要徒步走上山去。
明月崖山势陡峭,即使修了平路,上山也颇费脚程。
柳不花本就担心谢印雪的身体,尤其今日晨时他还呕了血,可想到的劝说之词全在听完谢印雪的话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谢印雪说:“我三岁时,沈怀慎就是从这里牵着我的手把我送上明月崖的。”
柳不花闻言怔怔抬头看向谢印雪,却只望见青年背对山底的繁华,向着山顶的寂寥走去,仿佛与黄昏融为一体,即将沉入夜幕的伶仃倒影。
那片寥落中,他的声音静静在讲:
“他带我上山拜师那天,也是中秋过后不久,因着临近隆冬,所以日落的早。”
“明明晨间出门时天阴欲雨,到了傍晚,却莫名晴朗了起来。”
谢印雪垂首注视着脚下的土地,一步步向前,妄想每一次落脚都踏在过往的回忆上,所以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沈怀慎是如何沐着有如烈火的晚霞,将他推到陈玉清身旁;他又是怎样因着不舍,迟迟不肯松开攥着沈怀慎衣袖的手指。
陈玉清见他不肯放手,便叹息着轻声道:“山高水长,总会有再相遇的一天。”
沈怀慎却摇头说:“不必再相逢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必。
是啊,从他踏足明月崖的那一日起,他就不能主动离开这里,再回家看一回沈怀慎。
况且如今的谢印雪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沈怀慎独子,他和沈怀慎之间所隔也不再是总有相逢之期的千山万水,就算他走过当年的上山的路,像彼时那样站在山顶转身痴痴遥望,在这人间,他也再看不到沈怀慎了。
“那天他送我来时就和此刻一样,林鸟归家,满山暖霞。”
谢印雪朝余晖伸出手,那些光却落在他眸中闪烁,如同湖中的粼粼涟漪,将一对雪目映得莹亮如星:“只是今日,该我送他了。”
青年说完便撩起衣摆,对着落日弯膝跪下,俯身叩首。
待他起身时,那双雪目已恢复墨色。
柳不花没有阴阳眼,他不知道谢印雪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看到,他只知道谢印雪没有落一滴泪,好像他这一生的眼泪早已流尽,世间再无哀事能使他伤心垂泪——哪怕是他仅剩的至亲亡故之事。
在那以后又过了一周,时间便到了他们即将进入新副本的前一日。
这几日谢印雪特意没穿白,只穿了最喜欢的雪青色,发带也换回了稠艳的红色,常如往日一般在院落的凉亭里喝茶看书。
柳不花晚上在院里给花植浇水时,看见他还没回屋便与其闲聊:“干爹,明日进副本我们需要再带些奶茶过去吗?”
“带奶茶茶包吧。”谢印雪思忖几秒后,认真回答柳不花,“制好的奶茶不宜保存,只能喝一天,带茶包的话可以喝七天。”
“有道理!”柳不花听完眼睛一亮,敬佩道,“那我等会就去准备。”
“好。”谢印雪颔首,说完又叫住柳不花,“对了,不花,以后在副本中,我们要多做些好事。”
“好啊。”
柳不花对多做行善积德的事没什么意见,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有个地方他得问清楚:“免费还是有偿呀?”
“有偿的还能叫好事?”谢印雪瞥了眼他,无奈道,“那叫交易。”
“啊?”这点柳不花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呀?您的意思是生意也不做了吗?”
“生意的话,在副本中尽量少做。”谢印雪道,“因为我错了。”
“我原先以为这个游戏是不想让任何人活下去,但在上个副本中我发现,它给了好人很大的生存空间。”
要知道在大部分残酷的竞争,最终获得胜利要么是奸滑狡诈之辈,要么就是能力极其出众的强者,而老实善良的好人往往是最容易被牺牲的那个。
可在“锁长生”之中却并非如此。
柳不花经谢印雪提点,仔细回忆了下他们进入的几个副本,也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尤其是《卒业》副本里以诺最后对云美臻说的那番话。
“锁长生”不仅希望参与者们保持善心,还愿意给予好人额外的生路,如果像陈云那般做个良善之辈就能活下来,倒也挺好。
只是柳不花仍有些担忧:“……不做生意的话,那您的身体?”
“多做现世的生意吧,而且我怀疑……”谢印雪略微皱了下眉,“我被盯上了。”
证据便是他碰上了以诺这位引导者npc两次,且以诺所管理的副本难度还不低,更别提《卒业》副本中还有那个一心针对他的红衣教导主任。
锋芒太露遭人妒,恃才自傲易树敌。
谢印雪低眉轻声道:“我有些累了。”
柳不花在一旁听着,却觉得“累”这种话不像是谢印雪会说的字眼,疑声问他:“干爹,您是想扮猪吃老虎吧?”
“从下次副本起,我们便不会再遇到新人了,能在‘锁长生’中活到后期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谢印雪笑了笑倒也没否认,“我们何不坐山观虎斗?”
柳不花秒懂谢印雪的意思,了然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锁长生”的关卡难度虽不会逐次递增,但每关难度都不低,没有一点本事的人几乎都在前几关死绝了,如果说他们前期碰到的参与者能称之为“队友”,那么自再无新人的副本开始,他们所遇到的参与者,就几乎可以全视为角逐长生的“敌手”了。
因此与其做个出头耀眼的靶子让大家集火针对,倒不如暂时屈居于别人的光芒下。
随后柳不花抓抓脑袋说:“说起来,也不知道下个副本还能不能遇见步九照了。”
谢印雪闻言给自己续茶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目前柳不花还不知道步九照的真实身份,所以在他的认知中,步九照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的参与者,若是没有组队的话,只能凭借运气,像他们第二次碰到陈云那样在副本中偶遇。
柳不花还老实和谢印雪交代:“在《卒业》副本的时候,他还让我撮合您和他在一起呢,不过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
谢印雪抿了一口茶,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何种心态,轻声说了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嗯?”柳不花双目微微睁大,不解道,“您不是说,他不是真的喜欢您吗?您对他也没那种意思。”
谢印雪便告诉他:“又不是非要喜欢才能在一起。”
孰料柳不花下一问,差点叫谢印雪将喝进嘴的茶喷出来:“难不成您要和他当炮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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