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庙子,小鱼直奔铜龟水池。
那大乌龟修在整个池子最中间,池子边都是人,要拿走祝双衣的铜币,就得进池子蹚水。众目睽睽下,是万万不可的。
小鱼在树根底下捡了块石头,躲在离池子最近的一棵树后,瞄准乌龟顶部,将石子掷了过去。
眨眼之间,祝双衣那枚铜钱就被石头顶飞出去,落到地上。
小鱼旁若无人地捡走,揣进怀里,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观音庙。
大殿屋檐下的台阶上,一个穿青灰色衣裳的小公子目睹了一切,沉着脸道:“谢九。”
话音刚落,他身后走出一身着鹅黄色长袍的人,端的是神仪明秀,眼含笑意之姿:“怎么了?”
“有人偷钱。”
“哪儿?”
“乌龟上。”
“我说人。”
“走了。”
“偷了多少?”
小公子比了个一。
“一两银子?”
“一个铜币。”
黄衣公子默然片刻:“想来,不是故意的。”
小公子说:“那是我的钱。”
“那是乌龟的钱。”
“乌龟是观音庙的。”
“那就是观音庙的钱。”
小公子一扭脖子抬头,似是要找人说理的模样。
黄衣公子笑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那你以后找机会偷回来。”
“铜钱么?”
“别的也行。偷个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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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后的💡:偷个金镶玉!
第52章 52
戚长敛给的药到了夜里便慢慢失去效果。
祝双衣坐在床头,小鱼在他怀中沉睡,他惦记着待会儿与和贺兰破的见面,开始后悔那晚没让戚长敛留下一个联络的方式——并不是忍不了痛,而是觉得犯不着让贺兰破察觉出他腿上的伤,否则免不了又要有一堆掰扯。反正是不能说实话的,与其撒谎,不如瞒住不说。
总不能让贺兰公子知道他私下干的都是杀人的生意吧?
腿上缝针的地方间歇传来细密的疼痛感,祝双衣冷汗浸透了后衣,决定去院里坐坐。
甫一出门,撞见戚长敛站在月下对着他笑。
祝双衣只是瞥了一眼,他对戚长敛神出鬼没的行径不再惊讶,也不再抵触了。先前他是被威胁的,现在两个人面对面,颇有一种乌合之众间的团聚感。
害命收赃,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祝双衣这样想。
唯一不同的是,戚长敛似乎坏得很彻底,很完全,很不加掩饰,而祝双衣因为心里还牵挂着小鱼和贺兰破,一想到他们两个,他就觉得自己还有一面是站在太阳下的。是要藏起来与戚长敛相关的一切来,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
可谁又知道戚长敛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呢?祝双衣也没在别的时候见过他。
他绕过戚长敛,一瘸一拐地走到桃树边那把摇椅前,伤口剧烈的疼痛感使他走得十分缓慢,最后落座在摇椅里竟有如短暂的解脱般长长舒了口气。
戚长敛蹲在他身侧,用手掌很轻地覆盖在他伤患处的衣料上,指尖触碰到似有若无的湿润,兴许是伤口绷出了血。
他偏头对祝双衣说:“你还是那么能吃苦。”
祝双衣闭着眼冷笑,心想这话说得好像他很愿意吃这个苦一样。难道天底下的苦,谁不想吃,就能不吃吗?若非如此,又如何丈量一个人吃苦的能力?
一颗冰冰凉凉的药丸抵在他的唇间。
祝双衣顿了顿呼吸,张嘴,让戚长敛把药丸送进了口中。
戚长敛的指腹擦过他的唇瓣,退出时又停在那上面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在他干燥的唇上留下一点温度。
他把药丸囫囵咽下去——祝双衣并不喜欢吃药,宁可吞咽得困难些,也不愿意细细品尝药的味道,接着他身上的疼痛感如退潮一般极快地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四肢百骸的一种愉悦,那种绵密的快感使他感到陌生而刺激,或许是前两次伤口痛得太厉害,盖过了药效,让他无法注意到这药还有余下的作用,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今夜他的身体在药力下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让他有那么一瞬几乎抵达了极乐。
这次他的额头冒出了一点热汗,祝双衣微微挺腰,仰着脖子呵出一口气,喉结滑动着,脊背微微战栗。
戚长敛走到他的身后,俯下身,从他的耳垂一路吻到颈窝,两个人的呼吸在这个静谧的角落里交缠。
直到一只手从祝双衣的肩上滑进领口,挑逗性地摸到他锁骨下方,他才大梦初醒般睁眼,一把攥住戚长敛的手腕:“你做什么?”
一开口祝双衣便怔了怔:自己的声音沙哑而轻浮,带着一种无力的飘然感。
戚长敛从容不迫:“我摸摸你的心跳。怕它快得过了头,你受不住。”
祝双衣觉出点不对劲来:“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有用的药。”戚长敛从他领口里抽出手,指尖划过他的脸,手掌拍在他肩上,“时间差不多了,和你的小情郎约会去吧。”
祝双衣骤然回头,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别打他的主意!”
“你在乎他得很呐!”这倒是让戚长敛有些出乎意料,“他很重要?是你什么人?”
“他谁也不是。”祝双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头坐回去,刹那后又扭过头警告,“你别碰他!他和小鱼,你都不要碰。”
戚长敛盯着他的眼睛,沉思道:“他教过你剑吗?”
祝双衣很不愿意同戚长敛多交涉一丝一毫与贺兰破有关的事,可他又怕自己越是不说,越引得戚长敛感兴趣,于是干巴巴地道:“他不会用剑,只会用刀。”
“那你的剑是谁教的?”
“我不知道。”祝双衣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
戚长敛的冒犯永远不会叫人讨厌,他实在太懂得进退的分寸。
耳边回荡着一声轻笑,祝双衣再睁开眼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他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去到屋后草垛前,静静等着贺兰破。
强大的药效使他精神恍惚,贺兰破来到身边了,祝双衣还在抱着膝盖发神。
“在想什么?”当他注意到贺兰破的声音的时候,对方已是第二次对他提问。
“没什么。”祝双衣神思迟钝,因此说完话以后脸上才露出点笑,“你来了。”
贺兰破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头是热热的牛肉酥饼和一袋子蜜饯。
他拿着酥饼不动,贺兰破说:“没有花生。”
祝双衣缓缓抬眼:“……什么?噢。”
他将饼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冲贺兰破挤出一个笑:“好香啊。”实则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神游到天外去了。
贺兰破凝了神看他,一言不发。
祝双衣沉默地吃完饼子,若无其事抬头,冲贺兰破叽叽喳喳话起家常。
一时说到想不出给村里夫子送的礼品,贺兰破便出主意:“米面粮食,布料家禽。穿衣吃饭的最要紧。”
又说起最近醉雕胃口不好,喂饭也不吃,和小鱼一样养了半年也不见长个子。
贺兰破说:“用酒米拌点牛肉。”
祝双衣记下,正集中精力想着再找些别的话说,贺兰破忽问:“你不舒服?”
祝双衣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已累得微微喘气,脸色也由不太正常的红润急转成了苍白的模样,强笑道:“有么?”
贺兰破说:“是不是没休息好?”
“也许吧。”祝双衣撑不下去了,一倒头睡在贺兰破腿上,“你让我靠会儿。”
他绵长地呼了口气,心口处的调动稍微舒缓了些。
不能再吃了。祝双衣暗暗地想,戚长敛的药,一颗也吃不得了。
他将视线移到贺兰破脸上,因为放松了精神,声音也轻了许多:“我最近,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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