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那边旁敲侧击过他的状况,被秘书以“不清楚池总家事”搪塞了过去,但其实她是很清楚的。池淮左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从内敛变得更阴沉,情绪不稳定,还和池源因为一些小事发生过争执。
秘书还见过他的心理医生容岐。是个很圆滑的男人,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威胁也好,收买也罢,他打着太极,什么也没答应,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他对池竹西的保护。
最近这段时间池樊川和安澜娅也断断续续谈过几次,皆以不欢而散告终,池竹西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和池竹西见面后,他的模样也印证着这些判断。
可当池竹西把话说得直白且不留余地时,秘书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简短的言语,黝黑的瞳孔,似有似无的视线,少年就像匍匐在野灌中伺机行动的猎食者,一动不动望着体格是自己数倍的猎物。
他甚至完全没过问安澜娅,话里话外都是那个已经自杀的兄弟。
“我也不瞒着您了。”秘书苦笑道,“小池总虽然没有进入总部的核心管理层,但西浦分部就是池总特意为了他成立的。小池总上任后大刀阔斧拍板了很多新项目,董事会一直对此有些意见,要不是池总压着董事会那边,分部的发展恐怕得滞后好几年。”
池竹西:“他死前就很麻烦,死后那点私事还影响了池氏的正常运作,是这样吗?”
秘书:“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这个权利。只是这段时间大家的确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不然池总也不会——”
池竹西打断了她:“我要去十五楼。”
***
池樊川的会议随时会结束,秘书走不开,池竹西拿着暂时开通十五楼权限的通行卡从消防通道走了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明显了,就差没把“我就是来调查池淮左的”写在脸上,可秘书似乎笃定这件事翻不出什么大的水花,也乐得配合。
单向两米宽的往复楼道亮着微弱的灯,刚从外进来直会觉得黑乎乎的,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往下走,烟味止不住往人口鼻钻。
池氏集团大楼禁烟,要想抽一口就只能在消防通道蹲着。
池竹西侧身避开坐在楼梯上的员工,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昏暗的墙面。
他记得池淮左从十五楼上去的时候是乘坐的电梯,后来停电,只能从安全通道下来。在去秘书处之前他就绕路将楼上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虽然大概率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池竹西还是想找一找,万一就找到蛛丝马脚了呢。
或许是昏暗的环境模糊了池竹西的轮廓,他站在楼道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太奇怪,楼上一个叼着烟的男性探出头,在朦朦白雾中问:“在找什么呢兄弟?”
池竹西想也不想说:“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耳机掉了。”
“耳机啊,那你得问做清洁的,他们每隔几个小时都会打扫楼道,要是捡到了应该会帮你收起来。”男人啧啧嘴,又说,“你新入职的?这楼道没监控,几个月前就有清洁工手脚不干净被上头辞退了,也不知道新来的是什么德行。墙上有排班表,你看着时间瞅瞅该找谁呗。”
池竹西找了找,在楼道门后看见了所谓的排班表,表单压在塑料板后,上面有各个时间段负责打扫的人员签名。
他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拍了几张,边拍边问:“都辞退清洁工了,还不装监控吗?”
“这我那儿知道啊,不过现在肯定得装了,咱老板突然说跳就跳,搁谁谁不慌。”
“这样。”
池竹西推开十五楼的楼道门,外面的光照亮他的半张脸,楼上的男人在看清他长相的瞬间哑了,悻悻缩回头,有些尴尬的讪笑两声。
“谢谢。”池竹西向他点头,走出了楼道。
十五层没有人,走廊上散落着单张文件和各种报单,这里先被场勘彻底搜查过,又被经侦查了一轮,整个楼层都显露出一副凌乱无序的萧瑟感。
池竹西依旧顺着路线仔细观察着墙面,找了一圈后没什么发现,最后站在总经办门外。
犹豫再三后,他推开门。
室内比外面还要乱,办公桌、沙发、连地板上全是摊开的文件,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靠边的窗户大开着,周围围了一圈没拆的黄色警戒线,应该就是坠楼的窗口。
池竹西小心跨进门,越过那些资料,别开黄线,走到窗边。
这里的视野没有秘书处的落地窗来得好,窗柩挡在腰上,他踮起脚向下看,即使在晴朗的黄昏也依旧基本看不清楼底。
那个声音遏止了他逐渐前倾的身体:【你的调查重点是不是偏了,不是来看墙面和池樊川的?】
池竹西若无其事将已经探出的大半个上躯收回来,答非所问:“所以其实是看不见的。”
那晚他撑着黑伞,身影几乎是融入了雨夜,从这里向下看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那池淮左是怎么掐好时间纵身一跃的?
池竹西又走到办公桌前,手指捻上那些印着计划书的白纸。
纸上的项目他都略有耳闻,秘书说得没错,池淮左在上任后动作很大,董事会会因此不满也很正常。
家族企业的特质决定了有野心的继承者就是天然和董事会对立的,他们的利益本身就不一致,家族企业的掌舵要求利他且长期,董事会看中的经济目标不在池淮左的考虑范畴内。
但夏实没有将其纳入嫌疑范围,毕竟即使没了池淮左,还会有下一个姓池的来接手,除非池樊川转性,把所有资产拱手让他人。
“问题在于,我套秘书的话,她说池樊川放手放池淮左掌握西浦分部,但蔡闫那通电话却让他去秘书处确认文件。他到底是插手了,还是没插手?”
【你更倾向于,那晚的电话是一个幌子。】
“池樊川不管西浦应该是真的,随便就能问到,秘书没必要在这一块撒谎。可假设我是池淮左,我听到池樊川想确认西浦的文件,我会觉得很奇怪。”
池竹西目光望向沙发,又移到窗边,最后看向门口。
“可他没有反驳,只是按照她说的去了秘书处,在下楼的时候看见了所谓的威胁。于是在下楼后马上给我打电话,电话未接通,他以为我已经遭遇了不测,直到电话接通。”
【这就是他在电话里急躁的原因。】
“如果墙上的威胁把话说得很死,池淮左完全有理由怀疑载我来的司机有问题,所以没有让我立刻回家,而是催促我,直到我也安全出现在这里——池淮左在向谁证明他的决定,那天肯定有其他人在这附近。”
【这是建立在凶手是池樊川上的推论,如果不是他干的,那整个流程从头到尾都不成立,他有嫌疑,有佐证,但就如夏实所说,他的动机还远远不够,比不上蔡闫。】
池竹西沉默不语。
这不就是他来找池樊川的理由吗。
现在需要查证的东西很多,关键性的有三个:
一是墙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前段时间突然换掉清洁工却并不安装监控的行为也很耐人寻味,或许可以从那几天的清洁工入手;
二是蔡闫口中需要池淮左检查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文件,会让池淮左连问也没问就上楼查看;
三是池樊川……
他正思考着,总经办的门突然被敲响,正装的秘书站在门口微笑看他:“池总的会议结束了,让我请您上去。”
第21章
作为常青市的优秀企业家,池樊川的照片经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新闻页面。
也不怪营销号总喜欢拿他当版页,和同龄的企业家相比,他的外型的确算得天独厚。轮廓感十足的面容使他在镜头下的线条利落又清晰,常年的正装将男人的气质沉淀出醇实的厚重感。
和他比起来,池淮左充其量只算得上刚换牙的小奶狮。
有关池樊川的小作文从他事业腾飞开始就被营销号编了一轮又一轮,并随着版本的更迭愈发完善。
据说他那对早逝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一个文学家,所以才把诗人杜牧的号“樊川”借来给他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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