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嘈杂的环境音中,一道几乎被爆雷盖住的轰轰声被高分辨地耳机捕捉了。
那个声音出现在片段中间,很快彻底消失在雨里。
“是车辆发动的轰鸣……”池竹西反复听了几遍,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在我发现池淮左坠楼,到警察抵达现场的时间段,还有其他人在那里!”
池淮左坠楼事件是九点五十五,犯人在目睹池淮左坠楼后没有立刻离开……
反向推导,那栋大楼里除了安全通道外几乎布满了监控,要想拿走证据,以及消除墙上尚未查明的字迹,只能是在停电的那段时间里,那个时候池淮左还没死。
【停不停电反而不重要,只要他们想,只要去控电室拉下电闸,也是一样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是什么让池淮左去秘书处的?】
——只可能是蔡闫那通电话。
假设一,证据在总经办,对方要支开池淮左,所以将人骗去了秘书处,趁这个时间拿走了总经办的东西。
假设二,对方不确定证据具体放在哪里,在那通电话后池淮左立刻去了秘书处,这才锁定了具体位置。
这么一来,不管哪个假设成立,那通电话都绝对没那么简单。
要么是池樊川让蔡闫转述了一些旁人听起来没什么疑点,只有池淮左才知道具体含义的话,要么就是蔡闫自己在暗示什么。
池竹西更倾向于前者,蔡闫假借池樊川的名义撒谎的代价太大了,她承受不来的。
他应该找高集问清楚,那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深思中,王邱的电话打了进来。
“夏实说把东西发给你了。”
池竹西抽出思绪,他捏着鼻梁:“我看完了。”
“剩下的那些……她说还不能给你。她也不让我看,说知道的越多下场越惨。”
“嗯。”
“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查池淮左的事,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吧,只不过证据……”
“那只是能作为池樊川动机证明的证据,动机不能作为事实,就算全世界知道池樊川想杀了他儿子,他也不会因为谋杀被判决。”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池樊川受到惩罚这个结果,这份证据已经足够。上市公司挪用资金罪数额特别重大,情节恶劣的至少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对池樊川来说,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听起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池竹西淡淡道。
“……”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王邱的声音有些不稳:“他是我的朋友。”
“池淮左也是夏实的朋友。”池竹西说,“你也是,夏实只是不想在失去了池淮左之后再失去你。”
“没想到现在反而是你在劝我。”王邱苦笑道,“我有些理解夏实为什么不想再当律师了。当钱没办法把沉默的愧疚按捺下去,那些求助的视线就会变成一种凌迟。夏实现在甚至不敢自己来打这通电话。”
池竹西说:“没关系,她在你旁边吗?”
“在。”
“能让她把那份资料发给安澜娅吗?”
王邱有些卡壳:“……安澜娅?”
“嗯。”
电话那头出现窸窣的动静,池竹西安静等着,一分钟不到,夏实比往常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愠怒。
“你想让安澜娅去做这件事?她可是你的母亲。”
“你只需要发给她,要怎么做是她的事情。”
“池竹西,你让自己亲妈把自己亲爹送进监狱,然后呢?不说池樊川那个畜生,你现在只有安澜娅这么一个亲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你说得……”
“什么?”
“你说得就像我有过一样。”
池竹西的神色晦暗,嘴角却是上扬的。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那种介于嘲讽和平静中间的微妙语气,不像是池竹西,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安澜娅想做个好母亲,想要赎罪,还想要报复池樊川。她想要的我都送给她,这样不好么?”
“池竹西。”夏实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池竹西,池竹西!”
池竹西又说:
“其实只要你给她,她一定会检举池樊川。就算她顾虑着其他迟疑了,出于对我的愧疚,容岐也会说服她,并且从头到尾将我瞒在鼓里。”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只需要乖乖呆着,等着那些令我瞠目结舌的事一件一件发生。我应该伤心,悲痛,最后走出阴霾,迎接新生活。”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必须听得仔细才能听见,像水滴砸入鹅卵石上的轻响:“你们不都是这样想的么?”
夏实:“…………”
“如果不这样,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做法。”
池竹西冷漠的声音经过手机电流变得更加不近人情,那是一种脱离了感情的无机制表述。
“把证据给池源,他是藏不住事情的,只要把东西给他,池樊川发现不对劲是早晚的事,他发现不了,我帮他。我也不用去考虑蔡闫是在诓骗我,还是真的想要扳倒池樊川获得自由。自己和儿子,她总得选择。”
夏实和王邱要被他逼疯了。
“你怎么比池淮左那个傻逼还病!”夏实在那头咬牙切齿,“我就不该趟这浑水,赚几个钱啊够我住精神病院还是够我买棺材。池淮左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其他好的不学全学会怎么让人崩溃了是吧?王邱你给我滚开,我骂人你也要管?你是我爹?”
王邱的声音又高又远:“你是我爹!你是我亲爹!现在能不能闭嘴,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夏实直接在电话那头和他吵了起来:
“我听个屁,池竹西这小子才该听听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才刚成年!我他妈浑身鸡皮疙瘩不要钱一样蹿。蔡闫就算了,池源?池源就是个弱智,这年头有点良心的人谁会利用弱智,就算是池淮左那个丧心病狂的也不会想对池源下手!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可是。”池竹西的声音把暴怒中的夏实拉了回来,“可是池淮左没教过我。”
夏实:“你和我嚼字眼——”
“从来就没谁教我,夏实。”他说,“没人教我要怎么做,但是很多人告诉我不能怎么做。你们不能什么也不管,只是一味的指责,我不需要指责。”
“而且你又怎么能肯定,”池竹西看着日记本上新出现的字迹,“万一,池淮左也是这么想的呢。”
第36章
「让夏实把证据给安澜娅。」
兄弟俩的思路在这一刻不谋而合了。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安澜娅在人生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即使是当初说着“愿意养那是得磕响头的恩情,不愿意养才是正常人类的思维吧”的池淮左,在现在也没办法维持原先的观点。
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迁怒。
利用池源这种事池竹西也不想做,他只是提出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对方权衡下自然会选择没那么过火的一种。
只有证据在安澜娅手里他们才有赢的可能。
而池淮左还在写。
「我从来没听过李路达这个名字,我这边没有证据可以让高集介入,只能从容岐入手。之前因为容岐,我调查了白桦树福利院,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对李路达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池竹西写,「但我应该有,只是忘了,你记得我小时候有什么动静吗?」
“什么意思?”夏实在电话那头气笑了,“池淮左托梦告诉你的,我们两兄弟就是要不择手段了,管你做什么也要给他报仇?”
一边写字,池竹西一边说:“是,不管我做什么也要给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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