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也算过了生日吧。
他捂着空荡荡的肚子准备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悄悄许了个愿。
今天会不会有好事发生?
顾千小朋友会不会也能收到礼物呢?
就在这时,那桌的父母同时起身出去迎接亲朋,小朋友晃晃悠悠地想要跟着出去,眼看着就要头着地的跌落。
顾千想也没想,灵力涌出打碎玻璃扶住了那个小朋友。
同桌的人尖叫起来:“有小流氓砸玻璃伤人!”
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混乱且难堪。
小顾千一个劲地说自己没有伤人,自己想要救人。
他无措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因为自己帮助别人,再一次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了呢。
父母的身影和那些质问他的人重叠在一起,把他逼得退无可退。
“我没有伤害人!我不是坏蛋!”小顾千崩溃地大喊。
“别逼我!你们别杀我……”
当天,他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是一家打着儿童精神病院的名号,实行灵力实验的机构。
幼小的身体被绑在实验室里,抽血,碎魂,甚至无数次被那群白大褂强行试着把狐妖之力切碎取出来。
冰冷的讨论和机器毫无节奏的音律包裹住他。
很疼的,只要活着就会很疼的。
一条纤瘦的命在白炽灯下逐渐失去重量。
他还没到花期就腐烂了。
顾千当年太小了,以为每个问题都会有答案。
以至于他近乎执着地想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谁都能伤害他。
做好事是罪吗?
想有人爱是罪吗?
想收到礼物也是罪吗?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直到现在,他依然很胆小。
这么多年来,顾千用瘦弱的身体和傲气的性格给自己做盔甲,活得辛苦又滚烫。
他并不怕痛。
所以他给了季留云那个背包。
他几乎是自虐地逼着自己面对这一段回忆,他要把自己骨头打断,让自己长出新的血肉。
他要向七岁的顾千证明他可以变好,他并没有错。
这是自私又自负的选择,季留云既然那么阳光明媚到处散发温暖,那为什么顾千不能利己一些。
借他的温暖,来托住自己的伤疤呢?
季留云做到了,顾千也做到了。
他以为,看习惯了季留云背那个小包,自己也能顺理成章抵抗住对于医院的恐惧。
是的,他恨营雪,但那片已经消散在时光的旧址,留下万钧恐惧伴随顾千终身。
童年的恐惧实在难以拔除。
母亲刺入顾千身体里的匕首生了锈,锈迹在骨头上肆虐,无数次差点压死这条倔强的灵魂。
顾千至今都害怕医院,他害怕这个生死并存的地方,害怕消毒水的气味,害怕白大褂,害怕那些滴滴作响的仪器。
这些害怕,顾千始终守口如瓶,也不敢让自己拥有坦然和被爱的能力。
他故意使走季留云,他以为自己可以独自正视恐惧。
可他失败了。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身体,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神经。手脚重新冰凉起来,仿佛又被绑回了那间病房,躺在白影笼罩的实验台上。
顾千像七岁时那样蜷缩起身体。
他捂住嘴巴,不肯往外漏出一声软弱的呼叫。
可那些记忆还是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针管刺入皮肤的触感,手术刀划开身体的声音。
手机炸开一串提示音,像是有谁在敲门。
响花路事件之后,顾千还没说什么呢,季留云开始频繁地向顾千报备行踪。
只要离开见不着面,哪怕是在院里上下楼,季留云都会发消息说自己在哪里。
一个下楼的时间,十几条消息。
我出病房门咯
我到走廊拐角了哦。
我按电梯了哦
我进电梯了嘿嘿。
我勇敢的出电梯了哦。
顾千顾千,你看这朵小花是不是很像你。
……
傻狗拎着一大包东西回来的时候,顾千已经逼着自己平复好了心情。
但整个人依旧不太有兴致,靠在墙上看季留云兴冲冲地布置小粟的床头柜。
最后,傻狗亮着一双眼睛神秘兮兮地凑到顾千面前。
“顾千顾千。”他喊,一点都藏不住声音里的雀跃。
“干什么。”顾千还没全部从回忆中抽离,喉头还是有点刺痛。
他低着头,不去看傻狗。
一只肥嘟嘟的粉白狗爪棉花糖猝然滑进视线里。
像一朵迷路的云,比傻狗的巴掌还大。
“我们顾千小朋友也有礼物哦。”
回忆突然坍缩。
顾千定定地看着那个傻气的棉花糖,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他看见一只瘦小的手伸向那个迟来的礼物。
“你来得太晚了啊。”
作者有话说
15章我熬夜大修了一点(对手指)大家不嫌弃的话,回头看看吧。
以及(哽咽)想要评论,想要段评!(倒地耍赖)呜哇哇哇,别的小朋友有的我也想要有!
(起身淡定拍灰)鞠躬
第17章 夏日晴雨
◎他们在打水仗◎
顾千哭了,这是一个既定事实。
季留云像头上被谁打了一闷棍,愣愣地戳原地呆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顾,顾千?你怎么了?”
顾千垂着头不讲话,眼泪越掉越凶。
季留云慌得像个被踹翻的纸箱,在大风天里翻来滚去,满头金发起立又卧倒。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做错事了,我去的时间太久了,下次我不乱跑了,我再也不乱跑了。”
他语无伦次,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想给顾千擦眼泪,结果手法不熟练把泪水抹了顾千一脸。
“是不是不喜欢棉花糖?那我去给你买别的,不是,我不走了,你……”
见顾千还是不说话,季留云急得直搓手,嗡嗡地讲:“你打我吧,不然你把我杀了,我给你杀,嗯?”
又听见“我给你杀”,顾千眼泪更止不住了,哭得身子都在抖。
难得失控一次,情绪主导了身体。泪珠先是一滴两滴,最后泄了闸。
过往岁月实在乏善可陈,委屈更是无从说起。
明明是再小不过一件事,偏偏就是让人心酸得措手不迭。
季留云道歉半天才想起来要翻纸巾,拍拍打打身上的口袋,又慌里慌张去掏自己的小白包,把自己收藏的小宝贝抖落一地。
没能第一时间找到纸,他自己反而先哭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眼睛坚持道歉:“都怪我啊,送个礼物都能让你不开心,我这就把它砸了!”
说着就抽抽噎噎地真要动手。
顾千抬头看见这傻狗哭得比自己还伤心,他掉一滴泪,傻狗就掉十滴,比赛似的。
好像他当真能感同身受那样。
顾千眼眶里还住着泪,脸上湿哒哒的,人却笑开了。
他伸手抢过棉花糖。
“还给我。”
顾千把傻狗扯起来。
“还有,不要用你这张漂亮的脸挤这种丑表情。”
傻狗讷讷地站直,但因为用力过猛,哭得刹不住车,又高兴又哽咽,半带悲伤地确认。
“你……呜,你说我长得好看,对吗?”
顾千简直佩服他能抓这个重点,从骂里找夸也是一种本事。
而且,明明哭的是自己,到头来还要抽纸去哄这傻狗。
他把纸巾按去季留云脸上,很快洇出了两个圆圆的印子。
顾千看着那两个越来越大的水渍,又好笑又好气。
终于“噗嗤”一声笑开了。
白纸上那两个水印瞬时扩大一圈,傻狗不确定地问:“你笑了对不对?”
“对。”顾千又扯了一张纸盖上去。
“我哭不过你。”
傻狗抽噎着说:“那我很厉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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