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在顾千那听到的东西。”季留云严肃道。
“我也不会告诉你。”
城无声默了片刻,缓缓说:“你居然有脑子。”
“我一直都有脑子。”季留云低下头。
“顾千吃一颗药能管三个月,我数着日子,马上就到他吃下一颗药了,他会很难受,会发烧。”
“所以你着急死?”城无声冷笑。
“他发烧难受,你死就不难受?”
“我也会难受。”季留云如实道。
“我会舍不得他。”
城无声这下被噎了个彻底。
要说起来,这黄毛还是他送到顾千手里的,多番打探这就是只鬼。
鬼还能非人所化?
城无声怀疑起资料。
“把钱给我,你随时都可以剥走我的鬼识。”季留云思绪清晰。
“我知道谁能给顾千炼药,我会自己去。”
城无声看他一眼。
“你现在是顾千的,我办不了。”
话落地,城无声转身上了车。
季留云下意识追了几步,便听后面很轻的两声脚步靠近,他当然听得出来是谁,整只鬼都僵在原地。
“季留云,你能耐了。”顾千声音冷得像冰。
“背着我找死?”
顾千短暂地凝视他,继而转身就走。傻狗赶紧追过去,又不敢说话。
关上院门,顾千掀手把季留云砸去地上,阳春白雪撞出脆响。
“我是不是讲过,你要什么时候死,是我才能决定的事?”
“你上次吃了药,难受了三天。”季留云声音闷闷的。
“还发烧,还……唔。”
“你管得着吗!”顾千抬脚踩上季留云胸口。
“你当城无声是个积德行善的?你跑去找他做性命交易?!”
顾千就算和城无声往来,也控制着限度,毕竟他手里拿着人家把柄,即便他不晓得城无声究竟为什么一直在纵容自己,但也一直提防着。
“你跟城无声做交易。”他边说,脚下边用力。
“你怎么能保证他除了剥你鬼识不取走你别的!”
“可是我想给你筹钱,我……”季留云眨着眼,憋着泪。
“闭嘴!”顾千打断道,他气得手抖,蹲下去用力掐住季留云的脸,恶声恶气地问。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
季留云无声滚落几颗眼泪,翻来覆去就只会讲“你会难受”。
顾千最烦他这个样子!
烦他这么静悄悄的哭,烦他这么闷声说话,烦他那个脑子,还有那颗只会想着顾千的心。
最烦的是季留云只心疼顾千,好似他自己那条命不值一提。
“你……”顾千咬着牙说。
“我吃完剩下四颗药会……”
他心烦意乱地扯着季留云的头发说:“会杀了你的,你再去找城无声商量交易试试!”
顾千松开手直起身,冷酷地说:“九万一颗的药丸,我花了那么多钱,我必须……吃完它。”
他闭了闭眼,自个都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离谱。
顾千气得钻进房间里一整晚都没再出来。
送吕粟去学校报道,城无声没来,张助出面办手续,顾千这才带着傻狗出门。
也不是为了要带傻狗出门,主要是顾千没念过学,想看看学校长什么样。
张助带着孩子进去走流程,顾千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出来校门口等。
他全程都很想问傻狗为什么对所谓学校和文理科那么执着,但他们还在冷战。
不知怎的,最近顾千每天都很想打季留云,可是绞尽脑汁找不出理由,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校门口有个西瓜摊,摊主带着自己两个小朋友等学生放学做生意。
季留云问:“顾千顾千,吃西瓜好不好?听说夏末的西瓜很甜的哦。”
顾千说:“你要是没能把最甜的那个买回来,我就打你一顿。”
傻狗就咧嘴笑。
“好哦。”
他很认真地在西瓜摊前面搞起学术,俯身轻轻地敲那些西瓜。
顾千抱手坐树荫下,看着傻狗挑西瓜,拍拍打打惊扰了最后的夏天。
“大哥哥,你别把西瓜拍坏啦。”地上蹲着的其中一个小孩仰头说。
季留云眨了眨眼。
几步外顾千没出声,就平静地看着。
尤记得之前也是在学校门口,季留云被俩小孩问得局促,一句话都不敢回。
但这次不一样。
“我控制着力气的哦。”季留云指着一个西瓜对摊主说麻烦称一下,要切。
他哪里还有当时半夜蹲人身边问“什么是短视频”的样子。
他都不像个鬼了。
季留云等着摊主处理西瓜,注意到小朋友身边的狗爪棒棒糖。
“这个在哪里买的呀?”
“这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我们在比赛,你想要就要参战。”
季留云来了精神。
“怎么比?”
小朋友朗声回答:“摔卡片!”
比赛一触即发。
张助领着吕粟出来,小粟还兴冲冲过去观战。
四百年老鬼一身牛劲,虽胜尤耻。
赢走棒棒糖,他从小白包里翻出一把话梅糖作回礼。
顾千目光落在那个挎包上,傻狗洗得很勤,包上印着的“营雪”两个字日渐模糊。
傻狗兴高采烈地带着西瓜和棒棒糖回顾千身边。
小粟对那几颗狗爪棒棒糖兴趣很高。
顾千有些烦躁地垂下眼。
虽然他也不是非要那个棒棒糖。
但要是傻狗真的把棒棒糖给出去,他会把傻狗打一顿。
可季留云正儿八经地摇了头,教育小粟:“要等顾千选完,你要记住哦,顾千是最重要的。”
于是顾千就不烦躁了。
“给孩子吧,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季留云听他的话,小粟很珍惜地接下糖。
傻狗叉起一块西瓜递过来。
“一定很甜的哦。”
残夏阳光穿过枝桠,斑驳树影洒他们一身,教学楼里孩子们齐声朗读,刻意地抑扬顿挫。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丰富美好。
顾千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甜香在口齿间沙沙地绽开。
他说:“一点都不甜。”
几场雨彻底浇死了夏天。
顾千这回吃药,季留云如临大敌,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
他去对门李叔家以便宜到诡异的价格买了很多补品,每天都给顾千炖汤。
再跟城无声连请了一周的假,对方也没说什么,甚至还问钱够不够。
送上门来没有不宰的道理,季留云想起上次顾千吃了药就讲过不喜欢一整天待在卧室里。
于是季留云开了口,讲想要在楼下堂里加一张贵妃榻,比床小,比躺椅要软和。
城无声当天就安排到位。
那张贵妃榻和按摩椅靠一起,顾千抱着手瞧了半天,再次认真回想城无声到底还有什么把柄在自己手里。
思考未果。
吃药。
这次的副作用真要命。
顾千白天窝在堂里,偶尔陷入噩梦。
梦里凉月下他一直被追杀,最后又躺在营雪精神病院里,四周都是惨白人影。
醒来时一脑门汗,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傻狗一直守在旁边。
顾千拽过季留云,抖着声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的哦。”季留云用温毛巾把他额头上的汗擦掉。
“晚上喝参杞红枣汤好吗?我给你多加红糖,会甜的哦。”
他哄孩子似的,弯着眼给顾千轻轻地拍背。
“噩梦走开,噩梦走开。”
季留云这样,顾千就没法维持脸上那些凶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