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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dy的脑子当掉了,被自己上司抓包的恐惧都靠边站了,脑子里回响的只有一句:“国会最英俊的议员”——媒体的评语看来还是太谦虚。
“Randy,任迪对吧?”
面前的男人准确的叫出她这个小实习生的名字,语气并不严厉,但也并不温和,“下次再想来议员办公室体验生活,别填首都国会的申请表,还有——实习期是有考核等级的,何小姐这个领导可不只是会打A。”
Randy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明显这位年轻的议员没时间和她因为一点小事纠缠,说完这句就走了,何小姐瞥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踩着恨天的高跟鞋,去跟那个男人的步伐。
国会大楼与首相内阁比邻而居,白色长廊贯通其中,何小姐一路跟着凌言,一双高跟鞋腾挪得飞快。
今天晚上有很重要的科技法案投票,凌言已经连续几个小时没坐下来喘一口气了,但他看起来精神还好,暂时还不需要打营养针的样子。凌言语速飞快,和何小姐确定了一遍接下来的行程和注意事项,又言简意赅的安排一下别的事情,“办公室里几个小孩子太不稳重了,你让去阿婷多把关,好好做一下提案要点,别耽误正事。”
让自己的上司为这种小事分心,何小姐抱歉的想把头埋进胸里。
穿过长长的长廊,凌言的手按上内阁总长的办公室门把手,见自家老板抬脚就要进去,何小姐的赶忙拦住,”先生,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门被推了一半堪堪停住,凌言回头,“你说。”
办公室里传来男人聊天的声音,听起来博奇正在会见客人,那声音还算好听,舒缓得像是一把低音的小提琴。
何小姐忙道,“科技公司的顾问前晚辞职了,今天换了别人来,说是要陪同您去拉票。”
“这次是谁?”
“之前没有来过,说是姓祁……”
凌言听了前半句就不耐烦了,“我没时间带新人,让他们换个有经验的来。”
说罢,直接抬腿迈进办公室。
很明显的,屋里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对话,凌言这头话音刚落,客人那头就接住了。
他笑道,“没想到议员大人对新人的意见这么大,看来今天只能尽量不碍事了。”
凌言面目冷静的抬头去看。
对面的男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朝他微微一笑,“阿言,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第十四章
天地良心,凌言前一秒的脑子里还都是今晚的议案——家用智能机器人与税优惠政策。
他心里正排兵布阵,想着要用什么策略去说服那些资深的议员,何小姐说的什么企业顾问,他挂都没有挂在心上。
政府和企业的中间人罢了,美化的掮客,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呢?国会大厦里这类人不少,穿着一身商务西装,手里揣着大把现金,靠近权利就以为能对权利指手画脚。
所以,当凌言发现这人是祁思明的时候,还登堂入室的进了自己养父的办公室的时候,高速运转的脑子来不及减速,七情六欲来不及感慨,自己先懵了一下。
见凌言不说话,祁思明大方的开了个头,“我发了七天的邮件、送了七天的花,也预约了何小姐,可她说你没有时间……我这没办法了,只能来总长这里见老同学。”
凌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本就性格冷淡,行事内敛,此时出类拔萃的站在那里,一时让人无法探查情绪。
祁思明也有点尴尬了,只好耸了下肩膀,言归正传,“议员大人放心,我做过功课,今早也刚和智能协会主席谈过,刚刚拉到了两票……”说着,他说了两个议员的名字。
终于,凌言有了些表情,他浮起浅淡的笑走了过来,“你误会了,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刚才有点意外,美投的副执行居然亲自来了。”
这一晚的投票是Utopia委员会的提案。
凌言对他们的提议总是多重视一些。这一次他们提议“将家用智能机器人从税优惠政策名单中取消”,大致的逻辑是Utopia更新换代后可直接充当智能管家,家用机器已不属于必须类科技,报废中还造成了一定的环保问题,不应该再享受税收优惠政策。
虽说Utopia管委会社会群众口碑很好,每次提出的议案都会吸引注意力,但是这种问题实在见仁见智,至少做相关生意的科技公司是不会乐见这项法案通过的。
譬如祁思明所代表的身后的科技公司。
凌言自己倒没有什么特殊的立场,就算有,那也不重要。
他主要的工作只是负责运作。
他是内阁安插在国会的一把刀,博奇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内阁的倾向就是他的倾向,他需要做的,只是想办法让国会超过半数的三百议员乖乖投票。
但那些衣着得体、身带佩章的议员们也不是能轻易摆布的,除了最基本的党内核心价值不同,政见不同,议员本人也会是各有想法,每一张票,说服与被说服,改变与被改变,都是一场试探与博弈
祁思明一整个中午和下午都陪着凌言拉票。
他以前看史料,说雅各宾派是在巴黎俱乐部里聊时政,聊到热血上头时出去游行,一不小心拉开了法国大革命的序幕。他之前一直当作笑谈,这次才算亲眼见识了,政见争执真的可以唇枪舌剑、面红耳赤。
每当遇到不好对付的议员,谈话陷入僵局,祁思明就不紧不慢的在旁边打圆场,上几道议员们平时消费不起的红酒,缓和缓和气氛。
“凌言,我们也是看着你进国会的,说实话,议员主席生病这些日子你干得不错,虽然风格不同,但是以你的年纪还是很好的,我们也很看好你……”
最后两张票了,离投票还有半个小时。
凌言已经说了一下午的话,仔细听的话,能听出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只是面前这两个国会的老油条又臭又硬,根本不管凌言说了什么,只会满口不着边际的搪塞他,他们才不管什么智能的家用机器和Utopia授权的区别,他们只是纯粹的不把凌言当回事儿。
祁思明看着凌言第三次清喉咙,忍不住打断了两个议员的话,把凌言带到了一边。
他牵住他,声音低沉,“你不是博奇也不是议会主席,你压不住他们是正常的,先不要急。”
很显然,这句话并没有安抚凌言。他抬了下眼,“你想说什么?”
祁思明掀开Utopia的投屏给他看自己收集的资料,“他们都习惯了做交易,你不如问问他们有什么需求,我知道魏巍在他选区里想要建一个香烟博物馆……”
凌言琉璃色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你也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
祁思明无奈的笑了,“小人诱之以利——有好建议送到眼前,就接受好吗?”
时间不多了,议员们已经开始进场了,外面乱糟糟的,凌言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端出谦和又尊敬的笑。
“魏伯,听说你想在II区内盖一座香烟博物馆?刘叔,听说你想在选区里增建一处垃圾处理厂?”
那两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概就是在等凌言这句话,此时终于来了兴趣。
凌言擎起一个冷冷的笑,那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就已消散,“II香烟品牌扎堆,也有人送过我几条,真是,怎么说呢?口感劣质,抽一口头脑发昏,闻一下直接作呕,你选区的香烟我看不用放进博物馆,直接输送到刘叔的垃圾处理厂就可以……“
“阿言!”祁思明出口阻拦,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凌言思维敏捷,这样的人语速通常都是很快的,况且他在国会浸润已久,本人也是善于雄辨。
“政府面临停摆,而你们还在这儿持票待沽,我真替你们羞耻,委员主席治下的党团,党员只会因优异表现而受到嘉奖,主席生病我暂代管理,也绝不会鼓励二位拿选票换酬金,待会儿进去投票,你们、二位,都给我投反对——”
凌言面若冰霜,像是出鞘的利剑,冰冷得不通人情,他点着那两位议员的襟领,靠去他们耳边。
凌言说了什么,两个中年男人的神色瞬间变了,那混合着恼恨和惊悸的第一反应,祁思明顿时就明白,事情成了。
凌言彬彬有礼退开,也不多说,只道一句,”多谢两位回心转意。”
那天晚上投票的时候,祁思明一直等在外面。
他抽着电子烟,扣着方向盘,难得怀旧的,去一分一缕的去回想十年前的少年。
他当年是个什么样子来着?记得他很不喜欢社交来着,不理人,喜欢捧着电脑走数据,别人跟他说话他都懒得周全……很不幸地,那些时光间隙里的人影都模糊了,他只能想起这些。
脑袋里一遍遍回放的只有今天:英俊的青年一身西装,侃侃而谈,面对难缠的对手,或面容整肃,或行事干练,气势逼人……不管哪一副面孔,都不是曾经的少年,偏偏更添魅力。
凌言出来的时候,直接上了他的车,估计是投票最终结果不错,他还跟他开了个玩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不麻烦,一个眼神,一目了然,不用假惺惺。
祁思明直接开去最近的高端酒店,要的豪华套房,为了掩人耳目,他先进去的。等了十分钟,凌言刷卡进来,祁思明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
略窄的平驳领,衬得凌言的脖颈尤为纤细性感,祁思明隔着一层衬衫摸他,冲动的、急不可耐的,和他接吻,凌言的吻技也好的让他意外,唇舌的徐进徐出间,他一时怔忡,又转瞬沉迷。
他俩没有说话。
他俩无话可说。
他们的感情太轻。轻到无峥嵘可忆,无衷肠可诉。
那张king size的大床上,他们用酒精杀场,用烈酒进入状态,一切都顺其自然。激烈的,畅快的,欲生欲死的,他们玩得很凶,祁思明花丛老手,也不曾和谁玩到那个地步。
他用凌言的那件衬衫捆着他的手,黑色的布料泛着内敛的光泽,每个针脚都精致昂贵到不行,他从后面上他,拿着领带勒住他的下体,他拼命的喊他的名字,像一只春情勃发的狗,一下一下,如饥似渴。
凌言的身体状态非常好,是那种被人精心开发过、熟稔性爱的好。
祁思明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们接吻的时候,他们射精的时候,他们投入欲望,他们不能思考。快感抽打着身体,皮肤摩擦就可以战栗,他们虬结,纠缠,像蛇在交尾,像兽在交媾,随便是什么吧,反正不是人。
祁思明在那种濒死的快感中都要迷惑了。
他不知道他是在纪念什么,还是想留住什么,思绪凝聚成回忆,定格的是十年之久的猝然分离,分离前发生过什么,分离后发生过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些事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没法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