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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皱眉,他是知道陈安的妻子和管委会的关系千丝万缕的,让管委会人不知鬼不觉地遮掩一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Sophia的Utopia录像呢?”
吴律师立刻把一段视频传到平台上,“在这里,但因为是黑天,Utopia的录像并不是红外摄像,所以很不清晰,初步断定是对Sophia的施暴者是一个身高175cm左右,体重75kg的男人,这些也都和陈安的条件符合。”
吴律师的潜台词很清楚:条件符合,但只是符合,并不是确切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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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看着那个视频,道,“他们是师生关系,应该在学校还挺熟的,这个陈安在施暴的时候,居然没有说一句话?”
吴律师道,“没有,陈安完全是临时起意,并且直接捂住了Sophia的口唇。”
祁思明摸着下巴,道,“不合常理啊,既然那个角落那么黑,又没有说话,Sophia怎么知道是陈安的?”
吴律师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另一个类似助手一样的青年道,“DNA检测……”
“衣物送检是第二天的事情,”祁思明打断他,“并且只是外衣,不是贴身衣服,你说一个老师会平日碰不到班级学生的外衣吗?”祁思明一摊手,忽然跳出目前的圈子,胆大包天道,“我们或许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个小姑娘编造的呢?”
或许跟这个妩媚少女相处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很小的声音一直在叩问祁思明,此时,他终于在一次线索梳理中,把这个怀疑摊开在几个人面前:这个Sophia,真的遭遇了老师了性侵了吗?
第四十一章
祁思明的一句话像是投放了一颗炸弹,震得尴尬四处弥漫,空气中填满质疑。
苏闲不在,与会的凌言,何小姐,吴复生和好几个律师都跟着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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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类似案情的孩子证词还可以作为直接证据,而现如今法律不断发展,证词判定越来越越细密严格,孩子的证词的证明效力也越来越弱,就是因为大人们逐渐意识到:孩子也会说谎。
祁思明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既然目前证据难以证明性侵的存在,他自然会怀疑事情发生的真实性,质问这其中否另有隐情。
吴律师推了下眼睛,皱眉翻了翻自己的备忘录,没有说话。
凌言沉默着,用手捏着鼻梁,很是疲惫的样子。
一阵心乱如麻的沉默中,何小姐道,“不管事实怎样,我们既然到了这一步,总还是要坚持下去的,吴律师,这件事议员已经卷进来了,咱们输不起,您能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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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输不起。
Sophia和苏闲如今受到各方同情,如果真的另有真相,民众会怎么想?舆论又会发展成怎样?
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上了秤一千两也打不住,这件事最开始凌言就表示了倾向,他这么一个握有实权的公众人物,哪怕没有妄下过结论,但是事情一旦反转,对他的影响可想而知。
何小姐这么多年能得凌言亲近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关口她立场摆的分明:就算错,也只能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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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也没有犹豫,直接道,“我不赞同。”
“是非曲直本就应该有个定论,要是真的是这个小孩子无中生有,那咱们就是在炮制冤案了。”
祁思明的语气并不重,但是话很重。何小姐立时有点恼了。
律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来心照不宣的事儿,律师还没说话,祁思明不知凌言难处,倒是先拆起台来了,还是不是男朋友?
她这时候不想着之前有求于人、装孙子的事儿了,强硬道,“祁先生不用说的那么吓人,这案子量刑根本就不会重!”
祁思明看她如此,也不搓火,缓了一下语气道,道,“是,量刑是不重,但这是坏人名声的事儿,既然何小姐都知道为议员的职业声名筹划,那你怎么忍心拿是一个男人一生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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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软不硬的一句话,立刻把何小姐怼得哑口无言。
凌言靠在车座上,疲惫地睁开眼,感觉无形中好像四面八方的网,把他密密匝匝地捆住,他看着祁思明,开口,“这些都是推论,现在就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思明,你别这样。”
吴律师咳了一下,“现在很多疑点细节还没有厘清,的确不用这么早做结论,”他看了一眼凌言,沉稳道,“但是我要提前声明下立场,如果这件事真的是Sophia撒谎构陷,那恐怕议员到时候要另找律师委托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权贵折腰。良心太贵,不是拿钱就能买到。
凌言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敷衍地嗯了一声,嘱咐了几句刚打算把视频掐掉了时候,他眼皮一抬,惊讶道,“Sop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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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神经一绷,齐齐看向门口。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只见那十四岁的女孩就躲在门后,一双浅淡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们看,不言不语,目光仇恨而惊心。
何小姐的汗毛都一下子立起来了,这一刻,那小孩看起来那么陌生,惊栗感窜过脊髓,成年人口燥唇干,面面相觑,目测不过十步的距离,那一瞬竟看起来足有千里之远。
Sophia在这沉默中结着冷峻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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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言回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去看过Sophia之后就推说累了就回房休息。
祁思明知道他心里不舒坦,跟着进了卧室想着亲热一会儿,有话说话别搞冷战,谁道今天的凌言仿佛结了冰,他四处点火硬是没把他烧起来。最后凌言也看不过去了,推了他一把,“今天不弄了,你让我歇会儿,明天苏闲就来了。”
祁思明不依,扯着他的衣服絮叨,“那你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厨房里弄的秋葵小炒,豆豉鲮鱼油麦菜,还有几块叉烧,我替你尝了,可好吃了。”
“我今天没胃口,”凌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真的,你让我睡一会儿。”
上赶着不是买卖,看他这样祁思明也不好说什么了,他蹲在床侧看了凌言半晌,看凌言理都不理他,心里也不舒坦了,壁灯他也没帮着关就直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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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一楼健身器材、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祁思明随便挑了网球室进去跟计算机打了会儿球,也不知道是不是精力无处发泄,还是还是跟那球什么仇什么怨,祁思明每一下挥拍都挥得呼呼作响,每一个引拍扣杀都活像是要去干架,就这么打了一个多小时,他打得大汗淋漓才肯罢休。
然后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汗,脱了上衣,喝了一大杯水,坐去沙发上玩单机游戏。
其实凌言不怎么玩游戏,那种最简单横版过关类他玩不了一局就game over,但是负一层的配套的VR头戴、仿真模拟舱、还有老式的游戏手柄,让人一点看不出来他们的主人是个游戏战五渣。
祁思明挑的是尘埃3,动作冒险加解谜一体,武器多,剧情好,有点像生化危机,画面刺激。他这个大龄网瘾青年,就这么光着上半身,身体前倾地盯着屏幕、操作手柄。
空荡荡地负一层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红光橙影下,祁思明大马金刀地坐着,肌肉性感健美,看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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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就是这个时候过来找他的,她拿着只高脚杯,里面倒着鸡尾酒,杯沿上还卡着一粒樱桃。
祁思明此时最不想见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孩儿了,结果她还涂脂抹粉地过来缠着他,祁思明心里骂了句娘,心道真不知道这红灯区里长大的小崽子天天耳濡目染地都学了什么。
他身上的汗刚褪下去,结果现在又起一层烦躁。
祁思明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玩。
Sophia被这么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
祁思明一心二用,左手稳托,右手摇杆,砰砰砰连开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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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的射击游戏不屑枪械模拟器,祁思明握着手柄,稳收三个人头。他跳跃滑步,压枪利落,尘埃3的游戏效果也给力,机关破除后音乐搭配得华丽震撼,交响乐瞬间轰鸣震荡。
就在这种巨大满足感中,Sophia很扫兴地开口了。
她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哈?”祁思明莫名其妙,险些一哆嗦把手柄扔出去。
Sophia烦躁不安地把脚挪来挪去,等着他的回答。
祁思明口是心非道,“我没有讨厌你。”
Sophia被他一梗,道,“那你为什么说我撒谎?”
祁思明右摇杆的手势顿了一下,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小孩的逻辑:她居然以为他今天说的那番话是因为不喜欢她才那么说的。
这就很让人啼笑皆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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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phia贴了过来,道,“你别笑,你也别躲我,你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祁思明看着屏幕,避重就轻道,“你老师陈安现在不认账,大家都在帮你找你真被人骚扰的证据,可是你提供的细节,还有律师们收集的证据都不足……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现在上法庭没戏吗?这倒是实话。”
“你骗我!你们有权有势,吴律师还是名律,我不信你们打不赢这场官司!”
“你什么意思?”
祁思明要无语了,这孩子不大的年纪,怎么有这么扭曲的钱权崇拜?“打官司打的是证据,又不是打口水仗,你以为声高即有理吗?这跟我们有权有势有什么关系?”
Sophia声音猛地高了起来,口不择言道,“那你们又为什么这么帮我们?你们若不是图着我们母女什么,何必对我们这么好?还送我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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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刚刚心里默念的“别跟一个孩子较真”的想法陡然扔到九霄云外,他忽然发难,翻身提着Sophia就把她重重地掼在沙发上。
他脸孔凑近,森然道,“你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些狗走狐淫、男盗女娼?我们图你什么?呵,小姑娘,你真以为自己青春逼人,就能让所有人神魂颠倒?!”
祁思明知道,富贵寒素之间,有些东西这孩子未必消受得起,但是他真是没想到,凌言的善意之举,居然要被这样质疑居心?
他压迫而下,声音冷硬如铁,“你说我们对你有所图?你们有什么让我们可图的?你阿言哥哥处理你的案子都是在线上,哪怕你来这里,也是你主动求援说你家被淹了,他才大晚上从床上爬起来开车去接你!人活一世,不求你知恩图报,但求你别小人之心,你妈妈明天就来,你如果要走,看看到时候谁会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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