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师弟一战成名(33)
于是要说归林采对于寒昭的意义,便是让寒昭意识到,自己并非绝无仅有的天才。
和归林采的那一战,折了寒昭的梦生剑。这也是最直接的,能让寒昭的一身傲气肯认真承认归林采的理由。
那日,春风拂面。
紫衣飘飘的莲生门弟子足尖轻点,一举跃上了浮生擂台。寒昭挑了挑眉,紧随其后踏上了擂台。
等站上了擂台,寒昭目光就落到了归林采脸上。她生就一对剑眉,使得本柔美的脸庞多了几分英气,虽是女子,但风采卓然,也不落男子半分。
寒昭对她第一印象极好。
归林采对寒昭飒然一笑,抱拳:“师兄,得罪。”
寒昭回以一礼。
擂台边高座之上的弟子高声道:“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归林采右脚后撤一步,以右手迅速拔剑出鞘,与此同时猛蹬地翩身而起,径直越到寒昭头顶,娇叱一声挥剑而下。
寒昭头顶一黑,令人头皮发麻的剑刃破空声骤然响起,他后撤一步以掌相送。归林采眉毛一扬,顺势收剑折腰出腿猛踢向寒昭胸膛。
“嘭”的一声,寒昭抬手接住她的脚,却被她的巨力推地向后连连倒退。
寒昭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场外的人更是如此,嘘声四起。
似乎世间道理便是女子不如男,大家一见这柔柔弱弱的莲生门大弟子,心中都只能升起无限疼惜爱怜之意。然,归林采不需要。
场内,寒昭脚下磨得风沙骤起。待得风沙过,归林采收脚旋身落地,寒昭低头一看,脚底一道长痕,足足深有一指节的长度。
寒昭抬眼看了一眼速攻而来的归林采,心中的求胜欲也猛然窜起。他轻笑一声,拔剑出鞘横陈胸前一推,只听归林采的婵于剑与他的相撞,一声铮然之响后,寒昭提剑直取她面门。
两人两剑不断相交,刀光剑影久不停歇。台上人越战越热血沸腾,台下人却是看得眼花缭乱,两人不论近身肉搏还是以灵力战斗,都是顶顶优秀的,让人只恨不得多长一双眼,毕竟这般精彩却只能够看一人,着实不够过瘾。
归林采与寒昭势均力敌,两人棋逢敌手越战越勇,台上剑光四射,令人目不暇接。终于,眼瞧着寒昭占据了上风,他自下而上猛然挥剑向归林采劈下,风声飒飒,卷起平地沙叶无数。
归林采亦是临危不乱,拿剑直迎上去。
本应又是刀剑相接的金属碰撞之声,然,在归林采婵于剑的剑气之下,寒昭的梦生剑与它碰撞之处爆开一道小小的裂纹,伴随着归林采的用力渐大,裂纹渐渐蜿蜒下去。
听得“咔嚓”一声,梦生剑竟被折断了!
寒昭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旋即急急起身退开,归林采也及时收力,道:“师兄,你的剑断了。”
这话并非什么嘲讽。
剑修,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了,但的的确确是阐述了剑与剑修之间紧密不可分割的关系——故,寒昭的剑损了,寒昭自然也受到了伤害。
然寒昭面色无恙,以灵力重新化刃,手腕一颤,剑锋偏射出明亮的光。他低笑一声:“那看来,这回春华宴的彩头我是非拿不可了。”于是昂首傲然道,“再来!”
归林采眼中诧异一晃而过,旋即化作笑意,依言挥剑迎了上来。
…
两人实力本就相差无几,不过寒昭灵力虽是略有枯竭,体力却是胜于归林采一筹。于是在久战之后,在两人灵力接连耗尽之后,寒昭凭得体力险胜。
而后的对手,也许是因有归林采珠玉在前——虽然都逊色不到哪里去,却都显得有些黯淡了。
最终寒昭得彩头忘川剑,于诛邪战场上一剑镇河山,霸气、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于是世人皆知,在寒昭成名之始,有忘川剑的这一抹重彩。
————
天舟速度较之直接运法而去要快上不少,不足一天就抵达了莲生门设的码头。
天舟缓停,在其上几乎感觉不到颤动。
莲生门弟子温言软语地带着来自五湖四海各宗各派的人下了天舟,有秩序地走向莲生门安排的住宿场所。
在这里有两三天的调息时间,三天后,春华宴真正开始。
寒昭作为宗门大师兄,首先是与青玄宗众人汇总,再按着规矩去莲生门、药谷这些地方依次拜会长辈。
这些都是常事,寒昭每回陪自己的三个师弟来参加春华宴都是这样的流程,该如何做早已经熟记在心。唯一另寒昭有所感的就是——
林星来似乎在寒昭离开青玄宗的这几月中长大了不少。他不会再撒娇、也不会再眼巴巴地看着他,求他买这样那样的东西。反而是一下子成熟了,先生布置的课业回回都完成的很好,不再捣乱不再皮,也不再陪自己的朋友去到处跑。
寒昭说不出什么心情。
林星来从小经历坎坷,要说他内心有多么纯净无暇,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个坏孩子,也是个擅长糖衣炮弹的坏孩子。
不论林星来曾经如何,寒昭相信青玄宗的这十年足以改变他,也愿意惯着他,让他从自己身上找回缺失的童年。
可如今……他不再像个缺爱的孩子,也不会再索求人的关注,这种成长了的模样,反而让人别扭。
“大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林星来墨发束起,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连眼神都和曾经不一样了。
寒昭默默点头。
林星来对他轻笑一下,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走回去。
宴白流一副不适应的表情:“他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寒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宴白流也算是看着林星来长大的,虽然不如寒昭和他那样亲近,但好歹也算是个慈爱的长辈。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那要不我找以前和他玩得好的小孩谈谈?”
寒昭道:“都来了吗?”
宴白流这才想起,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参加春华宴。这才摸了摸头发作罢。
他道:“寒昭,你想回宗去看吗?”
寒昭迟疑片刻,道:“我和成娇师妹通个信便是。”
“哦对,成娇!”宴白流恍然,“我记得她和小师弟玩得不错,应该会多少了解些。”
寒昭颔首,寄了一个传音纸鸢飞往青玄宗。
只不过,他与宴白流在这里停留的三天中都未接到成娇的回信。
春华宴即将正式开始了。
成娇的回信不到,剑阁阁主竟也不到。正当寒昭与宴白流以为厉曜不会再来时,厉曜携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匆匆赶来赴宴。
厉曜还是当年的模样,英眉总是舒展着,目光中有一股洒脱潇洒之意,仿佛已经置身红尘外,万事被他看入眼中,却不得他偏爱。站在他身前,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天边,一会儿觉得他在天边……这是种玄乎其神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能时刻感到和他的距离感。
不得不说,厉曜的弟子们,除了林星来,身上都带有几分他的影子。
此时春华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开场的剑舞也都做好了起势。厉曜穿一身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灰衣赴宴,一晃眼,险些让人以为是何处不打眼的扫地僧。然,终究仙人的七度是不同的。
厉曜一踏进宴会来,修眉杏目,瞧着很是年轻,然而却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周身的气势完全内敛,恰如深不可测的黑洞,让人控制不住地心生惧怕。
第一个认出厉曜的是莲生门门主。郦晚白带笑起身,“老哥哥,好久不见了。”
厉曜朗然一笑,大跨步走了进来,“你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
青玄宗众也起身,恭恭敬敬喊了声:“厉阁主。”
厉曜带笑回身,抬手压了压让他们坐下。
厉曜朝整场唯一的空位走去,他带着的那个青年垂首站在他的身后。
宴白流目光在那青年身上看了又看,忍不住和寒昭传音入密:“寒昭,那是谁?你可认得!”
寒昭:“不认得。”
宴白流:“师父不是收了个徒弟吗?该不会是他?年纪都这么大了,没问题吧?”
寒昭随意扫了一眼,道:“你二师兄十八岁入门,如今修为怕是甩了不少人无数条街。”
宴白流眼角微抽:“可……可我看他那模样,少说二十来岁有了吧?这……这这天赋是要好成什么样,才让师父那么严苛的人肯松口收了他。”
寒昭淡淡道:“反正总会知道,不急。”
宴白流只好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春华宴开始,剑舞起。
女子男子着白内衬轻纱衣,一手挥剑一手拿扇,一曲舞跳得飒爽漂亮。
这后大比才算是真正开始。宴白流对这些向来没有兴趣,打着哈欠四处张望,忽然眼睛一睁,碰了碰寒昭:“寒昭,你看,妖族真的来了?!”
妖修和仙修坐的位置相隔甚远,想来莲生门也怕在春华宴中生了些什么事,设远些也免得摩擦。
寒昭道:“嗯,我看到了。”
宴白流啧啧道:“他们和我们比吧?不知是第几场,还让人有些好奇呢。”
寒昭还是淡淡道:“那就等着。”
宴白流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看。
第一日,平安。
傍晚春华宴散会,青玄宗集会。厉曜把那个相貌平平的青年推出来,眯着眼笑:“这就是我的第五徒了。”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你说真的?”
“他年纪对于修仙一路而言怕是有些大了吧?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青年眼观鼻鼻观心,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衣角。
厉曜笃定道:“是!”
长老们相互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当年厉曜从冰天雪地中救下寒昭,不管不顾推他做了首徒的时候,他们也曾提出很多疑问。然而厉曜当初的回答和如今一样,都是铿锵有力的一个字——“是!”
再者,青玄宗收年纪大的弟子也并非无先例——就拿厉曜的第二个徒弟,徐鹤潜来说,他十八岁入门,这个时候才开始修仙,根骨极不好开。他们当初以为徐鹤潜是厉曜看走了眼,可事实证明,不是。
想来这青年身上也有他的特别之处吧。长老们想。
寒昭站在旁侧,听见他们话都说完了,才道:“他的名字?”
厉曜道:“司寅。”
他说着,抬手拍了拍司寅的肩膀。见他被吓得肩膀一颤,更是安抚性的再轻拍了两下。
司寅深吸了一口气,捏着衣角低下头道:“诸……诸、诸诸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