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师弟一战成名(38)
这意味着,外来人与岛中人都要经过他们的大祠堂才能来往。
佛门清净,神佛圣洁,怎能让人随意出入?寒山寺自然不允。
寺中僧人大多性情和善,若是常事,倒也并非不可让步。只是大祠堂意义非凡,供神养佛,是寒山寺众人信仰所在,是说什么也不可能退步的。
见两方太久僵持不下,知非甚至亲自与他们交涉,商量着要换个地方开栈道。但他们不许,说这样是最近的途径,能够省下不少经费——而且神佛,存在否都不甚明晰,何至于供奉。借此机会狠狠嘲了知非一番,说他愚昧守旧,顽固无知。
交涉不通,知非态度难得强硬,才让他们暂时收了这样的想法。但他们的欲念并未被遏制主,这几个势力为此暗中争斗了许多回——为的就是修与不修那贯通大洲与浔岛的海底栈道。
而矛盾,终于在一朝爆发。
青山宗中立,万罗门参与,暗阁与春风度作为主谋,趁寒山寺功力最高深的圣僧知非入佛海静修之时,强逼上门。寺内除知非外也有能手,但毕竟寡不敌众,渐渐处于败势。
彼时,真真是小人得志之时。
“去!把他们那什么劳什子祠堂给拆了!”
“无缘无故挡我暗阁得钱门路,岂非找死?”
“就是,留着当真是碍眼。我春风度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不妨告诉你们,若非还顾虑那个死秃驴,我等早就将你们这破庙逐出浔岛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佛门圣地呢,没了那秃驴,我看你们什么也不是!”
“还知非呢,知何非?难道不知挡我暗阁财路即为非吗?!”
他们狂笑着,大摇大摆往寒山寺祠堂走去,一路高升阔论,往日清静的佛门被喧哗之声霸占,而霸占此处的人赫然一副把自己当成了寒山寺主人的模样。
平心哪怕平时再如何修心静心,好歹还是个血性的小伙子,被一众师兄弟拉着才没扑上去打人。然而一双眼却红的彻底,不知是怒是悲,又或者两者皆有。
春风度主人是个貌美妖艳的女人,肌肤莹白如玉,脸颊娇媚,眼含情眉寄恨,无一处不精致不美丽。此刻正抱臂拨弄着自己的刘海,瞧见平心那副恨不得扑上来和他们拼命的模样,以手掩唇轻笑一声:“这是什么表情啊,好可怕呢。”
平心狠狠咬牙,“狗贼!还不快把你们的人从我们寒山寺撤出去……!!”
春风度主人道:“撤出去?不用了。”
平心双拳紧握。死拽住他手臂的两个人感觉他肌肉绷紧,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开了,紧忙把他拽了回来,“师兄,冷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大师回来……”
“等他回来?”春风度主人娇笑,一对魅惑人心的眼光芒潋滟流转,“他回来,恐怕寒山寺早已易主了~”
拽着平心的两人听得心头火起,眼一转,就见自己的衣襟上沾染了些许血色,不由大惊,猛地抬头去看平心。
“平心!!”
“够了,闭嘴!”
平心口中满是锈腥,他闭了闭眼,开口喝住身边的人。他的胸口仿佛藏着怪兽,此刻这怪兽仿佛要从他胸腔挣脱出来似的,痛苦怨怒,把他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的指甲死死掐入肉里,鲜血一滴滴淌下,连成串滴在地上。
“平,平心……”
“哎呀,真凶~”春风度主人微笑,“就这么就气狠了?那我待会若是把你带去祠堂,让你亲眼看这你日日供奉、日日祭拜的金身佛像坍倒,你岂不是要被气晕呢?”
她道:“那真是毁败的美感啊,你说是不是?”
平心摇着头,目眦欲裂,“闭嘴!闭嘴!!”
对他而言,知非是恩人,寒山寺是家。养他长大,让他感到被呵护被关爱的滋味,有了生命中第一个朋友,有了生命中第一个亲人!
寒山寺对暗阁与春风度而言也许只是个破庙,但对平心而言,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失去它,等于失去光。
可春风度主人感觉不到,又微笑着对他身边的师兄弟说:“你们别拉他呀,也让我瞧一瞧这个知非大师的亲传弟子,究竟有多大胆子呢。”
拉住平心的师兄弟并未松手,只觉平心拼命从他们手中挣脱开,身影从他们眼前一晃而过——
拳头打进了肉里,发出一声让人忍不住脸酸的声音。而伴随着这声音的,是春风度主人一声惊惧交加的尖叫。“啊——!!”
平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两眼中迸发的光亮灼人眼。“我的胆子大不大,现在就让你领教!!”
见他急攻而来,春风度主人捂着脸站起身迅速后退,娇嫩的脸上带着怨怼和被冒犯的仇视。她右手五指一张,手指青光一闪,一条长鞭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好小子!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也敢这样对我?!”
平心的话掷地有声:“是你们侵犯我寒山寺在前!”
春风度主人声音比他更高:“那又如何!寒山寺这种地方,本就是在浔岛白占地方!哼,我春风度收复失地,何尝不是是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鞭子一甩,在地上啪地抽了一下,手腕一翻就直冲平心两腿而去。
平心终究凡体肉胎,根本逃不过她这一击。被那带着电光的鞭子一抽,只觉整条腿仿佛万蚁噬咬,又痛又麻,仿佛血肉都被迅猛挤开,痛觉直劈向腿骨。
平心忍不住痛呼一声。未待他自己反应过来,双膝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的痛猛然加剧,平心两手按在膝上,额间渗出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汗珠。
“平心!你……你没事吧?”
然而这面无血色的模样,怎么会是没事!
平心强撑着喘了喘气,摇头安慰他们。正当他两手撑地试图起身之时,一个硬邦邦的鞋跟猛然敲上他的后颈,顺势滑倒他的后脑勺上使劲往地面踩下去。平心前身一弯,额头狠狠撞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平心!”
几个师兄弟惊惧交加地扑上来,却被春风度主人一鞭喝退。
“退下!”她展颜一笑,“不要扰了我玩游戏的好心情~”
“游戏?”
“是啊。”春风度主人朱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来,美目半阖,好一副蛇蝎佳人的模样!她道:“今日赶巧,让我瞧瞧你们这些虚伪的佛门中人能慈悲为怀到何种地步~”
平心额头渗血,渐渐染红了地面,他咬紧牙关,“你什么意思!”
声音从春风度的脚下传来,她一笑,足跟在他后脑勺使劲压了压,声音悠哉自然:“瞧瞧你这副样子,可不可怜?”
平心道:“可怜?谁说的?你这种蠢人吗?!”
春风度眉尖微蹙,手中长鞭随意一甩,嚯的一声就在平心后颈开了一条狰狞的口子。她把鞭子的尖端放在伤口搅弄,满意地感受到自己足下人的颤抖,道:“凡人的身体就是虚弱。你瞧,这么轻轻一笞就血流成河呢。而你到死也只能是个凡人了……怎么,不可怜吗?”
平心眼前直冒金星,双拳紧握撑在地上才勉强不倒下。刚刚春风度那一鞭打得他眼前一黑,耳鸣阵阵,以至于根本听不见她说的什么。
他听不见,可寒山寺的师兄弟听见了。
春风度对他们道:“和这小子不同,你们都是仙人之躯,强健得很。你们若有一人愿意上来替代,我就放了他——若是没有,我就打他,打到他死!”
说罢,又是一鞭挥下,笞在平心身上,发出让人心尖一颤的声响。
平心痛极,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平心的粗喘动人心弦。
春风度头一仰,笑:“不是普渡众生,甘愿献身吗?不是慈悲为怀,兼济天下吗?现在同门师兄有难,怎么不见你们救一救呢?”
平心额间的血晕染开很大一片,正大口呼吸喘着气,一副坚持不下来却非要坚持的模样,确实很难让人不心生不忍。
好几个小和尚目露不忍,而后一个人往前一步,道:“我替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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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佛海间(二)
春风度是个蛇蝎佳人, 残忍冷酷, 阴毒到了骨子里。
——最重要的, 是性狡诈,善欺骗。
是以,不仅平心, 连平心的师弟都一同落在她手上,下场一个比一个惨——毕竟佛门众人,一个二个都是心怀善意的小白菜, 怎么会轻易想到有人狡诈成这个样子?!
春风度玩弄他们倒是爽快了,痛苦的是这些可怜巴巴的年轻人。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但幸好寒昭那时正经过佛海,原本想要下来探望许久未见的知非大师——可谁料,知非大师没见到, 反而是见到了这混乱的一幕。
寒昭背负霞光万道踏空而来, 衣袂飘飘,湛然若神。那一剑穿空似流光般飞来,虹光激射,以千钧之势贯穿地表。万物震飞,尘土爆开,佛海转瞬掀起骇浪惊涛。
有幸见那一幕者, 终生难忘。
而仙修之生命, 又恰巧这样长。
寒昭只有一人一剑,却强硬地逼退了暗阁与春风度此类乌合之众, 让他们不得不放弃把海底栈道修到寒山寺大祠堂的念头。为防患于未然,寒昭在佛海待到了知非出关, 而忘川剑在那之前,都一直钉在寺门口威慑众人。
忘川剑的全貌,是那时才真正为人所知的。而这一战,也正为寒昭再添了一笔浓墨。
平心知道是寒昭救了他,救了寒山寺,一直对他怀有感激。寒山寺众人亦然。
平心将这件事娓娓道来,宴白流听后想了好一阵,道:“啊……这事连我都好像有点印象!”
平心道:“这般丑恶之事,自然要揭露给众生看了。想来宴施主那时已经入了青玄宗了,那得知此时也不稀奇了。”
宴白流颔首。
平心带着他们去了候客厅,而后才去禅室去寻知非。
而这边几个小和尚刚为他们泡上茶,宴白流方跪坐在蒲团上,用茶盖拂去水面的细碎茶叶。
寒山寺清静,寒昭闭眼休息片刻,只觉身心缓慢地放松了下来。似有天山雪露从他心口脉脉流淌过,似有晨光万丈倾洒人间,所有疲惫缓慢被佛门梵音荡涤干净,心中安定而宁静。
片刻后,寒昭听见轻而稳的脚步声渐近,缓缓睁开了眼。
“寒师侄。”
知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寒昭和宴白流一齐站起身,躬身拱手:“师叔。”